第四百零三章 可怜(1 / 2)

然而此刻这么一想,记忆却好像连成串的珠子一样被牵了出来。

夏云记得自己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看一遍怎么够,既然那么喜欢,就留在那里,何必连死了也要待在这个没有人情的城市。“

秦宁没说出话来,但是脸却无端端地涨红了,还要嘴硬道:“到底有没有这回事还不知道呢,你怎么天天跟我唱反调?“

夏云也恼了,明明是你自己跟我提起的这个不知所云的话题,现在反过来怪我跟你唱反调是吧?行,我就真跟你唱反调。

“如果你死了之后,没趁着你会飞去喜欢的地方看看,你就是狗,下辈子也是狗!“

秦宁:“这算什么打赌,死了的事情谁知道?“

“我不管。“

秦宁:“……“

这件事情后来不了了之。

他们之间的谈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像这样,没有什么价值,也没个结果,硬要说的话,就是给自己积累的情绪找个出口而已。

但是这种没有目的和价值的讨论,在当时那个人人都想着为国家分忧,胸中怀抱着几千万人前路和未来的学校里,是不被认可的。

哥哥死后,夏云的性格逐渐孤僻起来,父亲渴望着在政治上平步青云,为此什么事情都做,什么话都说,一年里能有一周的时间在家都已经是大幸。

母亲呢,可怜,却也可笑。

每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抱怨,在父亲面前永远唯唯诺诺的样子,对外永远是温和柔善的形象。打起人来,也永远是歇斯底里,不留余地。

每次打完她后,母亲都会颤抖着手,捧着她的伤处问她:“疼吗?我,我也不想的,小云,你要原谅妈妈。“

夏云一开始还会哭,后来也就习惯了。习惯了房间里永远留着绷带,习惯了身上的药味,也习惯了父亲的不闻不问和冷漠。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这一家的人,可能都是上辈子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这辈子才要凑在一起互相折磨彼此。

从前夏云不相信拥有那么温暖笑容的哥哥会自杀,甚至为了这件事私自调查了好一阵。

但是后来她信了,哥哥那种,给路边蒙尘的野花画写生、喜欢玻璃瓶折射出来的七彩阳光,最大的梦想是墓碑前有人能帮忙放一朵向日葵的人。

是接受不了这样的家庭的。

夏云觉得自己应该也会在某一天某一刻,选择自我了解这条路。但是那时候她还小,对死亡的恐惧还占据上风,所以她浑浑噩噩地活了下来。

在十六岁那年,去山上的公墓给哥哥扫墓的时候,遇到了秦宁。两人是同班同学,但是夏云从来没记住过班上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和脸。

那个年代里,学校里大多数都是男生,如果有女生,要么是家庭条件十分优越而且家里人很开明,要么就是跟学校的领导沾亲带故。

夏云属于前面那条,但并不是因为家里人有多开明。

她父亲,是为了面子,哥哥死后她就是唯一的孩子了,既然是唯一,就总要有一点配得上的待遇。

她母亲,大约是不那么想管她吧,一门心思讨好父亲想要和他再生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