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在漠北待了十年的缘故，苏时寒比朝中大多数官员都要高一点，卫恒眼睁睁看着他被勾得弯了腰，却没发火也没挣扎，有点意外。

卫恒还以为像苏时寒这种人，是不会有朋友的。

正想着，卫恒肩上猛地一重，偏头，对上一张笑得过分灿烂的大饼脸：“卫大人也一起吧，以后可要劳烦卫大人多多照顾一下我们谨舟了！”

我们……谨舟？

姓苏的不会除了儿女情长，还结党营私吧？

抱着这样的怀疑，卫恒和苏时寒跟着三人一起去了洛陵茶楼。

洛陵茶楼是京都最大的茶楼，茶水费不低，菜品更贵，三人没要包间，见茶楼人还不多，立刻抢占了大堂离戏台子最近的桌子。

“小二，上茶，要普洱！”开口的人被拍了下后脑勺：“要什么普洱，今天这臭小子请客，怎么也得要一壶龙井！”

跑堂都是人精，隔老远听见一耳朵，连忙冲后面高呼：“西湖龙井一壶，两盘油酥花生，五只水晶肘子、两只烤鸭！”

看来他们是常客，连跑堂的都记得他们想点什么了。

“卫大人，你这么严肃的看着我们做什么？我们点这些菜，可还算不上骄奢**逸哦！”说话的是个胖子，他五官其实算得上是俊秀，不像高如海那样胖得油腻，反而有种憨憨的感觉。

卫恒看他觉得有些面熟，一时却想不起名字，旁边一人不客气的戳了戳胖子被肚子撑得紧绷绷的朝服调侃：“衣服都快撑破了，还说你不是贪官？”

这人偏瘦，眉目清俊，虽总是不正经的说笑，眸光却极其清亮，透着股子坚毅，卫恒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惊住：“李燃？”

那人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即毫不在意的笑起：“卫大人好记性，竟然还记得下官的名字。”

怎么可能不记得？八年前高中状元，一片国论扬名天下的李状元可是风光无限呢！

“李大人如今……”

卫恒问得有些艰涩，当初李燃才华横溢，叶明昭数次在卫恒面前夸他，只是那时卫恒年少心高，又正给太子做伴读，不曾与李燃打交道，没想到十年之后，此人竟屈居少府，未曾在朝中展露锋芒。

“官至黄门令丞，给陛下看门儿呢，皇宫数十道宫门都归下官管，每天可忙了！”李燃笑着说，语气轻快，却听得卫恒胸口发堵。

不想再看他笑嘻嘻的脸，卫恒移开目光，又对上胖子傻乐的脸，许是被李燃刺激，卫恒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时声音却不自觉的发颤：“吴石遇？”

“卫大人好眼力，下官现在做太官令，主膳食，日后宫宴卫大人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先知会一声，下官可以让人多给卫大人上一份儿。”

主膳食？荒唐！

卫恒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吴石遇三个字，以前是京兆尹下的金字招牌，有他验尸，再诡谲叵测的悬案也能被发现蛛丝马迹，卫恒在大理寺初任左正的时候，还问京兆尹要过人，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成天跟尸体打交道的仵作，竟然做了太官令！

卫恒眼底的怒火太盛，吴石遇有点扛不住，抬起胖乎乎的爪子把卫恒的脸掰到一边，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第三个人：“卫大人别光盯着我看，这个人的来历更能让你大跌眼镜呢。”

伙计很快上了茶水和菜，那人抬手给卫恒倒了一杯热茶，平淡无奇道：“下官王钟青，如今是协律都尉，主校正乐律，师承……”王钟青顿了一下，掀眸看了苏时寒一眼才道：“师承前御史大夫戚牧然。”

卫恒瞳孔微缩，脱口而出：“是十年前，满门被灭的戚牧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