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后一日,黄琪绝没想过,会见到微服私访的皇上。
正欲全城戒严,已先见他压了压手,笑眯眯道:
“黄卿不必如此慌张。我不过出来走走,在宫里待久了太憋闷,出来透透气,过来凑个热闹。”
黄琪知道该怎么招待四公子,但他不懂该如何服侍帝王。
避开了闹哄哄的宴客堂,引着他到内庭,“皇上,微臣单独陪您喝点吧。”
没有参与过他的军旅生活,始终留有遗憾,相府哗变,是自己唯一参与的并肩作战。
齐酌风没有落座,始终挂着玩味儿的笑意,只那笑容不过眼睛,神色如常道:
“卿无需出去宴客么?”
兴许是他的常服麻痹了他的神经,许是他的语气太过平常,黄琪便没有一丝防备,只当寻常拉家常。
亲切回禀道:“皇上说笑了,前面有家眷应付,天下之人,任谁也大不过天子去。”
“是吗?”齐酌风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随即笑容敛去。
以往的生活经验中,他从未这样觉得过。前朝的亡国皇帝,一直是他齐家的傀儡。
所以,谁知手握重兵的黄将军,会不会走父亲昔日老路。
黄琪见他一瞬间的冷鸷,还当是自己看错了,好在转瞬恢复常态。
他不知自己在害怕什么,明明没做亏心事,而他也不是鬼。是自己最信赖、也一直都敬仰的神明。
如果今日的位高权重,换来他的疏远,那他宁愿不要。
不待黄琪继续说什么,齐酌风却不打算给他表忠心的机会,一语定生死:
“走,去你书房看看。”
皇上圣旨,不敢不遵。
黄琪很快吩咐小厮引路,自己则是牢记臣子本分,温吞地跟在身后,一路到了书房。
才迈过门槛,不待绕过屏风,就见墙上挂着一副董青枝的画像。
画上的她,眉眼如画,唇瓣含笑,一副岁月静好。
如果这些还能忍耐,让他血脉喷张的,是那副画上的女人,几乎一丝不挂,身上没有半分衣物。
黄琪看见那幅画时,同样大惊失色,他连跪在地上求饶也忘了。
只是声音颤抖着,不住呢喃:“是谁要害我?”
“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齐酌风失望至极,转过身去,不忍再看那画像一眼。
“黄卿,朕就不该轻信你。果然,在西凉时,烂泥扶不上墙,今日给你机会,也是一样。”
黄琪终是跪了下来,“咚咚咚”猛然给皇上磕头,只磕得地板作响,也磕碎了书房内的瓷砖。
“皇上!微臣对太后,若有半分觊觎之心!不得好死!”
齐酌风不想再听他一句多言,仿佛再看他一眼都是多余。
垂手离去后,此次微服出访时带的宦官,立即上前一步,将那画像好生摘了下来。
自然不敢销毁,只恐亵渎了太后。
回头时,不忘遗憾地用拂尘扫了扫黄琪的肩膀,“啧啧”两声:
“黄将军,您说您这又是何必呢?太后又不可能下嫁您。嗐,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