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内,齐酌江已代父亲理事多日,愈发顺手。
今日忽地缺席,将一众朝臣晾在了那儿,兀自去到书房,与父亲交代着。
“四哥擅自动了武库,不知是不是有谋反嫌疑。”
齐晖押了一口茶,并不做声。
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急于行动。
而是微微蹙眉,目光望向一个飘忽不定的角落,无人知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父亲,如今四哥大权独揽,若谋逆,势不可挡。不可不防。”齐酌江话音刚落,便听齐晖“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是。”齐酌江将先前跟帐中臣谋划的,一五一十说给他听。
“父亲不如让四哥派兵去攻巴蜀,若他真有能力一统天下,儿甘愿自动退位让贤。”
“若不成,便是像简修、黄琪等将军一样,终生戍边,做一封疆大吏,也无妨。”
至于挣军功的途中,就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齐酌江便没再说了。
因为谁调兵遣将,能永远保证不死?
怎地旁人冲锋陷阵就行,他就得养尊处优、往后缩?一个庶子而已,他比别人尊贵在哪儿么。
齐晖点了点头,“也是。”
随后起身,将宽大掌心,附着在儿子肩头。
不知是在对他叮咛,还是自言自语:“别太过。”
齐酌江被敲打的汗毛林立,立即俯下身去,行叩拜大礼:
“儿谨记,绝不会手足相残。”
演了那么多年仁义、重亲情,一直将四哥架在火上烤,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就算四哥骑在他脖子上拉屎,他也能继续表现出弟友兄恭。
从父亲书房离开,去到主帐议事时,底下的朝臣都在。
齐酌风静默立在一侧,神色平静无波,让人看不出情绪。
洛阳经此变动,相府权力更迭,没人给他一个解释,甚至知会一声。
因为这也很正常,没有皇上立太子的时候,还得跟皇子解释缘由的。
齐酌风能理解,齐酌江倒是装作无事发生,主动招呼了他一声:
“四哥。”
齐酌风抬了抬头,看着父亲越过祖宗礼法,没有立长,也没有立嫡,直接强权压下,选出来的世子,微微颔首。
齐酌江看到了他的驯服,或者即便不愿,也是敢怒不敢言,笑得愈**风得意:
“四哥此去征战江南,劳苦功高。”
“我已奏请父王,厚赏。”
“多谢。”齐酌风知道他想听什么,也不知是跟谁赌气,不顾恶心着自己,说给他听:
“既父亲身体不适,需要休养。今五弟已为世子,便可代行相权,酌情奖赏。”
齐酌江心花怒放,希望他是真的认命,却也知道不可能。
便恩威并施:“四哥这话就见外了,你我兄弟一场,就算分文不取,为着齐家、父王,和天下百姓,也会是愿意去伐江南的。”
“是啊。”突然成了四公子肚子里的蛔虫的二公子,齐酌成恰逢其时地开口,笑道:
“而且老四此行,也不是一无所获嘛。不是杀了人家男人,娶了个寡妇,抱得美人归了嘛!啊哈,啊哈哈哈——”
一阵朗笑过后,见齐酌风没有大发雷霆,更没有大打出手,依旧平和温吞地立在那里。
齐酌成的挑衅落到了地上,原本还想借着五弟理事,将昔日被挑断脚筋的仇报了呢。
不知这愣头青,啥时候学会卧薪尝胆了。
以前谁若碰那姓董的一根汗毛,都恨不能将那人大卸八块。
这是长大了,成熟了,近朱者赤,被董氏的温柔沉静传染了。
“四哥此次征战平安归来就好,立下的战功不甚紧要,没有受伤才最是要紧。”齐酌江坐在昔日父亲坐过的位置上,年轻气盛,大抵是没有父亲昔日震慑、沉稳的气场,但初生牛犊不怕虎,却也有几分像模像样。
齐晖不可能老不放权,儿子乳臭未干也得把他推到那个位置上,就当历练了。
齐酌江拉过家常后,又关切道:
“四哥此次大获全胜,期间可有什么困难?但说无妨,本王一定力排众难,让四哥达成心愿。”
“没有。”齐酌风简短的两个字,直接将‘谢世子关心’也一并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