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正在收拾满院的纸钱,看见四公子的身影时,皆仓皇失措。
回头连声大气也不敢喘,只唯唯诺诺地抄手低头,连问安也一并省了。
青枝嗅到屋外的动静有些不对劲儿,无意间掀开帘子,从里头出来。
见下人们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任由烧成灰烬的纸钱、漫天飞舞。
当下便寒了眸子,呵斥道:
“懒骨头,摸准了我好脾气,就都敢偷奸耍滑了?”
“是不是叫你们做事也使唤不动……”
青枝正欲敲打一番,恩威并施,见下人面面相觑,紧张地捏着自己手指,左右看看,才觉蹊跷。
顺着小厮、长工的余光,往靠近门口的老槐树那瞄去,才看见酌哥哥半个身子阴在暗处、那张晦暗不明的脸。
方才还带着威严,准备敲打下人的冷冽,立即换了一副面孔,只剩温柔笑意。
不待他走动,她已坚定稳稳地走向他,主动牵起他的手:
“过来怎不言语一声?”
“那边的庆功宴结束了么?”
她十分自然地踮起脚,拂去他肩上的灰尘,才欲挽着他手臂,一并回屋子里。
“做什么这样专注,连我到了也没看见。”他将自己手臂抽回来,抱着随身携带的佩剑,薄唇紧抿,似有若无的笑意,打量着她。
“是不是有心事,所以连故人的脚步声也听不出来了。”
他有意无理取闹,可枝枝心疼他,不欲跟他针锋相对。
被他推开也不恼,怕气了他一通,他回去又怎么折磨自己,便只剩好言安抚。
“这里被屋檐挡着光,天干物燥,灯笼下夜就熄了,没照见你。”
“是我的错,忽视了你,我给你道个歉,好不好?”
“下回你再来,我一准的敲锣打鼓,在门口跪着迎接。”
他眉间阴云终于消散了不少,沉醉在她的温柔宠溺里。
原来这个女人会心疼人的,他一早就知道。
“今日在宴席上,听见迟茂说迟小棠过来闹了,我担心你受委屈,才连忙赶了过来。”
可他快要气死了,他巴巴地惦记着她,这没心没肺的女人,却在这祭奠亡夫。
“真的吗?”青枝上前一步,抓着他的手臂,仰头瞧他,真诚道:
“谢谢你。谢谢你关心我,在意我,为我担忧。我很感动。”
“只是以后不必了。因为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受委屈。”
“在仇氏那憋屈了,然后过来跟你撒气的蠢事,我只会做一次。不会重蹈覆辙。”
“如果不能照顾好自己,又怎么去疼惜你呢?以后你安心,不必再为我牵肠挂肚。”
她一直顺毛摩挲,不与他针尖对麦芒,被她哄的舒舒服服,便是有什么气,也撒不起来了。
便只剩支支吾吾道:“我今夜……喝了太多酒了。”
“那,是不是很难受?”她的手臂从他腰间穿过,缓缓抱紧,感受着他胸膛的炙热。
“那,我们先回卧房歇息,好不好?我给你按按头。”
“枝枝,我喝醉了酒,所以可能没法控制情绪。尽管我努力告诉自己,不准跟你发脾气,不能再将你气跑了。要珍惜来之不易的相好。”在推开她无数回时,这一次,他倒是乖觉。享受着她的宠溺,没再一次将她推开。
“我的确很难受,哪里都难受。”
“我还生气呢,不能回卧房,就想在这里。”
青枝抱着他,不免笑出了声,怎地从前没发觉这男人这么可爱,又爱撒娇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