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她的烧一直不退。
小愚给她熬了姜汤,小姐一口未喝。
她急得团团转,没法在这看着她咽气。便戴了斗篷,去往药坊里抓药。
夜更深,院里只余二人,柴昭辅试着爬到**,将她揽入怀中,从未像此刻这样——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身体滚烫,呼吸却渐渐微弱。
柴昭辅试着喂她一些水,只她不肯咽,尽数吐了出来。
半睡半醒间,唯一唤的就是‘娘亲’。
“娘……我想回家。”
“娘……我想吃你做的酥山。”
“娘……我冷。”
“娘……我痛。”
“娘……我做错了,她们一直在羞辱我。”
“娘……我看见爹了。”
“娘……我要来找你了。”
青枝陷入迷离的困顿中,脑海中,都是母亲昔日跟父亲相处时的情景。
那个女人不得宠,却从不屑于争宠。
有个搅屎棍一样的祖母,本就是外室上位,十分能够跟通房共情,使母亲失去了倚仗,弹压不了妾氏。
即便是最后死亡,也没跟父亲低过头。
可有那么一瞬,她忽然怀疑,父亲是不是也有爱过母亲的。
只是恨透了她宁折不弯的性子,一直在等她低头。只可惜,后来等到他被妾氏害死的消息。
父亲应该是爱她罢,所以他能纵容妾氏欺压正妻,却在妾氏将母亲害死后,再没对侍妾热络过。
青枝不确定以前的这些记忆,有没有零散破碎的片段,还有多少真实,有多少是为了自我保护而混淆了。
只若重来一回,父亲会不会先低了头,男人不必如此强硬,哄哄自己的女人又怎么了。
但母亲,绝不会后悔,对他的不屑是最大的怨怼。
意识模糊时,她脑海中只有娘亲,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门外,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踩在初雪上咯吱作响。
柴昭辅不知是哪家的顽童,也来不及去想那么多。
试着将她抱起来,再去拉自己轮椅,这一套动作下来,已满头大汗。
腿上没有知觉,只这长久以来的久站似乎有了作用,他腰上有了一点力量。
不得不用胳肢窝夹着她,一只手调整她在轮椅上的坐席,用另一只手去推轮椅,勉强出门。
“夫人,你既知你男人成了瘫子,你能否配合一点,搂着我的脖子。”
“一只手推轮椅太艰难了,我怕抱不住你,任由你跌下去摔伤。”
他的话尽数被她当了耳旁风,就像他也没在意过她的感受一样。
免不了在心底自嘲,是啊,才说过他放弃了,又在挣扎着什么呢。
庭院深深,他抱着她,才艰难从卧房里挪出来。
隔着一座院子,便看见了那个男人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四公子……”
柴昭辅对她没有谄媚、没有恐惧、没有憎恶、没有仇恨,心如止水,就像那个女人在他面前,也算是夫唱妇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