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后的早朝,改在了皇宫里,麟德殿内。
宫内那颗老槐树下,知了叫个不停。
柴昭辅才在一旁站定,便遭到了丞相申饬。
“柴卿,老夫听闻,你在府上对我颇有怨言。”
“看不上老夫的赏赐,甚至私自遗弃,可有此事?”
柴昭辅凝了凝眸,神色没有过分慌张,心底确是在打鼓。
从朝臣中出列后,便拱了拱手,低头道:
“微臣知错。”
只他努力思忖,也想不出丞相赏赐给过自己什么。
按说他这个降将,捡回一条命来,就属侥幸。
安敢贪图,只着实不想当个冤死鬼:
“是打发了温小娘的事么?”
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哪怕是天子赏赐的,也有朝臣互赠侍妾的雅兴,谁会上纲上线。
只如今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大胆!”齐晖陡然间提高了音量,一改往日的谦逊、随和。
无端指责道:“老夫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份儿?”
“来人,将柴将军拔去将军之职,贬为许昌司户参军。”
“即日启程,不得延误。”
连续经历两次,柴昭辅已然心里有数,也比上回反应得快许多。
这次无妄之灾,跟上回赏赐他妾氏如出一辙,皆是四公子的主意。
只不过上回,丞相与儿子,父子情深,帮老四一把,让他称心如意;
这回,丞相和儿子,父子离心,为了弥补儿子,故而拿旁人开刀。
只有柴将军一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微臣领命,谢皇上恩典,谢丞相大人。”
柴昭辅还未等到退朝,便先提前回了府上。
这一路都在琢磨丞相的用意,大概这就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罢。
如今丞相已经榨干他毕生所学,不需要他再绘制战船图,便可以用这幼稚的儿女私事,牺牲国家大事。
回了府上,相府亲兵先后来了两拨,恐惊扰府上女眷,已紧着步子,大步朝屋内走去。
想叫青枝回避,却见她已经站到了院子里了:
“既是罢黜,又不是流放,何至于连礼数和尊重也没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相府少教。所以相府亲兵上梁不正,下梁歪。”
在这里的,有一些有幸见过董氏,即便没见过,也听说过她的盛世容颜。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寻常。
只媚上欺下,为了执行丞相对柴将军的厌弃,还是嘴上也没留点口德:
“降将有何功劳可言?也配跟相府的人谈尊重。”
“既然看不起降将,怎还启用我夫君操练水军?”青枝与柴昭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听见他被讥讽,自己脸上也火辣辣的疼。
当即怼了回去:“你们若真有点本事,就劝丞相以后勿要招贤纳士,每攻一座城,直接尽数屠城。”
“看巴蜀、江南、鲜卑会不会殊死抵抗,问鼎中原会不会难于上青天。”
相府亲兵可管不着这些,只一味敦促。
青枝还想说,柴昭辅已快步走过来,给站在台阶上的夫人使了个眼色。
随后才执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劝道:
“你先回去,院子里乱,这里交给我。”
她也不逞能,既有人在前面顶着,她不是非当那个女强人。
乖乖回了卧房,留下满院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