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歌舞伎的乐子都看腻了。
青枝从席上起身,跪在齐晖面前,行了大礼:
“丞相,席间无以取乐,不如请五公子赋诗一首,已祝酒兴,如何?”
青枝说完,几房妯娌都诧异的看着她。
印象里,这位河东董氏女,一向以得体、知礼著称,不知今日为何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相府非比寻常人家,没有妯娌使唤小叔子这样的荒唐事。
青枝铤而走险,如今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不确定五公子会不会作诗,不远处的萧柠,已经判断出了她的意图。
往旁边引了话题,游说道:
“上回秋猎,我曾手痒跟姐妹们斗技,拿了五公子的诗谱曲。”
“五公子曾说,若得新作,还当拜访。只我忙于府中之事,拒绝了,十分遗憾。”
“今儿择日不如撞日,五公子何不再作一首,也让我等开开眼界、见见世面。”
萧柠向来对齐酌江的诗词爱不释手,甚至一度到人诗不分的程度。
只被生活磋磨得久了,才渐渐放下这些热情。
齐酌江一向不是自命不凡的性子,对待外人尚且谦逊、随和,更何况是家里人。
很快便答应了:“还请二嫂点题。”
至于一旁的二哥,更是无所谓的态度,笑笑饮酒。
对于五弟的酸腐气,齐家儿郎早已经习以为常。
其他武夫不仅不妒忌——他在粉蝶里出尽风头,甚至还希望他书生气更重些才好。
这样父亲多了一枚废棋,其他人便多了几分建功立业的机会。
不待萧柠设题眼,青枝已规定了范围:
“不如五公子,就以皇宫为框,自由发挥,让我等拜读您的大作。”
青枝说完,已经静默无声地退回到自己席子上。
惹得身旁女眷议论纷纷:“要说董氏跟五公子没一腿,我是不信的。从前在相府时,就勾搭着他给自己写诗,如此又能差使他二创。果真心意相通、珠联璧合呢。”
萧柠解除了危机,不能总躲在背后,让枝儿为自己出头。
立即压低了声音,怼了回去:
“从前也有嫔妃和王爷,一人吹笛,一人跳舞的时候,怎没见有人妄议?”
“我瞧着你们就是眼热嫉妒,心术不正。所以俞伯牙与钟子期,在你们眼里也是好男风和断袖之癖。”
“别是自己不甘心深宅寂寞,想红杏出墙,就以为普天之下的人,都跟你们一样罢。”
其他女眷气成河豚,闲言碎语一句不敢多说,静静看五公子几步成诗。
写诗作词,于他而言,向来不在话下。
诗头两句,先高调赞扬了太平盛世,父亲是治世之能臣。
颔联便自夸在皇宫里调兵遣将,与父亲同享荣光。
颈联畅谈改朝换代后,新帝登基,万事万物新气象。
尾联则是扣题,不管谁做皇帝,都要民贵君轻。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便是千古圣君。
看似平平无奇、辞藻华丽的四言乐府诗,齐晖却在听到第一句时的慈爱笑意,到最后一句时的忧郁低眸。
他的目光落到矮桌上,因巨大的心痛和悲愤,而手指不断哆嗦。
强握住酒盅,控制着不将它捏个粉碎的冲动,却是再看一眼这个儿子,也心痛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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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晚宴结束后,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青枝坐上回将军府的马车,今日晚宴,与人勾心斗角,设计坑害五公子,仍旧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