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珠跪在相府门前,很快引来了百姓指指点点:
“啧啧,漢家气数已尽,齐家尊卑不分。”
“皇后娘娘回家省亲,相府竟未大开府门,满门家眷跪地迎接。还要皇后娘娘屈尊降贵,给相父跪拜请安。”
“齐家此举,这不光有损皇后娘娘脸面,分明是没将娘娘的天子夫君放在眼里。”
直到相府朱门大开,跑出一列整齐划一的亲兵,分别立于两侧。
围观的百姓恐丞相一怒,牵连自己,不敢继续看戏,皆摇着头走了:
“我看未必,漢室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孝道治天下。”
“高祖和先帝皆推崇父母之命不可违,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也是妇人,又不是神。不能嫁了人,就忘了本,尊敬父母亲大人也是应该的。”
“保不齐就是天子授意,下旨命皇后娘娘这般做的。”
齐珠跪在地上,顶在头上的烈日,晒得她有些头晕。
自然也未听见身边百姓的切切察察,当一个人的生存成了头等大事,便没有精力和多余的心思,去理会旁人的议论。
相府亲兵开路后,齐晖没有随意打发个小厮,请皇后过去问话,还是给了她作为皇后该有的体面。
姜娥亲自出府,先跪地磕头请安,依规矩行礼:
“妾身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随后才执着齐珠的手,将她扶起来。
母女俩相对抹泪,姜娥也不在乎是否逾越了规矩,十分慈母心肠的主动替她擦拭眼泪。
才握着她的手腕,与她一并进到府内。
“母亲,我父亲可好?”
姜娥抽泣了一声,才点了头,低低道:
“请了郎中过来号脉,无恙。”
齐珠捏着帕子,抚住胸口,如释重负地长长舒一口气。
才恭维道:“吾父真乃英雄也。”
“若父亲真有什么闪失,儿虽万死,也难辞其咎。”
听见女儿这样说,姜娥哭得通红的眼睛,又滚下两滴眼泪来。
轻抓她的手背,按了按以示安抚,才淡淡道:
“妾身一妇道人家,本无用之人,全赖老爷体恤,才得以勉强度日。”
“听闻宫中有事,吓得坐立难安、险些晕厥,后想到宫里有珠珠,才勉强心定,得替老爷守好府邸。”
“好在老爷英雄不减当年,才未让几个蟊贼得逞。”
母女俩一番交心,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争相在权势面前表达忠心。
“是儿做的不好,父亲身边幸有母亲照顾,已解珠珠后顾之忧。”
“珠珠不能在父母面前尽孝,只能辅佐皇帝,稳坐中宫,替父亲分忧,对于父亲国泰民安的心愿出一份力。”
母女客气疏离的互相吹捧过后,已转到了内庭。
绕过屏风,看见父亲坐在太师椅上,一只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用杯盖拨了拨碎茶叶沫,听见脚步声也未抬头看她一眼,仿佛喝茶成了头等大事。
齐珠方才在府外那一跪,等于皇后娘娘直接将丞相架在了火上烤。
如今看见父亲,那眼泪如同洪水决堤一般,说来就来,又跪在了地上,抽泣道:
“父亲,儿不孝,让父亲受惊,特来请罪。”
齐晖终于肯给她一个眼色,“哎呀”了一声,道:
“吾儿身份贵重,怎可动不动就跪,快起来。”
相府众人,除了齐晖,包括姜娥在内,已经纷纷跪下去一片。
齐晖见到皇上都是桀骜不驯的人,又怎会在意这自己亲生骨肉的皇后。
若非是他女儿,这份客套和慈爱原也不会有,该让她跟着那短命天子一起受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