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昭辅听闻夫人的名字,本能一滞。
正欲相护,只丞相却仿佛没听见一般,注意力都在战船图上。
甚至拉过他的手臂,指着图中一处刀墙问道:
“若天降大雨,海上升起海啸,这刀墙被吹得调转方向,岂不是会伤到自己人?”
柴昭辅听见窗外雨势湍急,想到她那个小身板,跪在水洼凹陷处,只觉每一道惊雷,都锤在自己胸口。
但丞相问话,不能不答。
在公事面前,没资格为儿女情长分神。
“兵者,有可见之兵,有不可见之兵。丞相岂不闻,为将者,要顺应天命而行。若逆天而行,敌人没有撒豆成兵,光是地动、海啸、飓风……便没有一个,是我们能够阻挡的。”
“所以,海上作战也是如此。我往往会夜观天象,了解海上何时何风向,是否有滔天巨浪,才可出击,不能贸然发兵。”
齐晖笑眯眯的捋了捋胡须,欣慰地点了点头:
“嗯,不错。
“那柴将军,这数次出征,就没有失手的时候?”
“当然有。”他也不是神,哪儿能百战百胜。
“我刚被主公委以重任时,新官上任三把火,曾不要命的去打巴蜀。”
“却不想未算好那日风向,射出去的箭,都落在了水里,损失惨重。”
柴昭辅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这会让他思念家乡。
那时候他兵败如山倒,白友恭没有责备他,相反,在全军面前为他站台,给他打气鼓励。
如今沧海桑田,他怎么也没想到,昔日明主遇忠臣,会落得天各一方的结果。
还在被丞相拉着询问水军的事,四公子不知什么时候离席了。
兴许是人有三急罢,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齐酌风在柴房那取了伞,去到外面看见青枝还跪在那里。
雨水将她身上的衣袍和鬓发尽数打湿,他俯身蹲下来,用油纸伞将她撑了个结结实实。
“你又何必。”
“大家都是自扫门前雪,为了萧氏,做到这个程度,值得吗?”
他不理解她,一直都不理解,她是知道的。只因她没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酌哥哥。”她惯会跟他撇清关系,难得用这般讨好的口吻,便是为着萧柠的事。
“若今日,连我的挚友有难,我都不站出来搭救。”
“来日我身陷囹圄,直接去死,还是指望谁替我说上一句话呢?”
还是她不付出就有回报?她一向有自知之明,且没那么厚脸皮。
“酌哥哥,你能不能帮帮我,向丞相求求情。”
“不要让柠儿嫁到二公子府上,他那样的性子,是决不能容一个不贞的妻子。”
“我不想每天都看见柠儿遍体鳞伤,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却无法搭救。”
齐酌风膝盖一高一低的蹲在她旁边,叹了口气,将她被雨水沾湿的鬓发拨到一边,才从袖口处摸出帕子给她擦脸。
“嫁给我二哥,也未必是一件苦事。”
齐酌风原本打算象征性的夸一夸萧氏,比如说她擅持家,一定能将日子经营好。只觉得太肉麻,自己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实在没那夸别的女人的雅兴,便咽了回去。
或者为了安慰她,违心的替二哥承诺,说二哥会待萧氏好,也实在是无稽之谈。
他可以不帮忙,但不能那么无耻。
到底只说:“嫁给哪个男人,都得应付刁蛮的婆母、难缠的姑子、争宠的妾氏,生活不是十全十美,处境也不会因为嫁人后变好。”
青枝在心底觉得自己可笑,竟还会信任他,向他寻求帮助。
女人总以为男人不懂,其实他们什么都懂,只是懒得管,便装作不懂。
得利者自然不愿去维护受害者的权益。
“这些本该经历的,谁都逃不掉。只我宁愿她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