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还未答应肯与不肯,已经先被柴昭辅否了:
“叔父,夫人不过小小女子,怎可三番五次深入龙潭虎穴?岂非欺齐军无人?”
“世人皆知丞相最是喜怒无常,若大开杀戒,夫人怎能侥幸逃脱?”
“夫人资质平庸,让她过去白白惹人耻笑。不若选了舌灿莲花的谋臣前往,董侯旧部,又并非仅夫人一人。”
萧重荣斜睨了柴昭辅一眼,并未太将他放在眼里。
“这是老夫将令,何人敢不从?”复又将目光落在青枝身上,只道:
“儿若凯旋而归,老夫便向朝廷表奏,加封你为一品诰命夫人。”
“奸相代行天子事宜,若不准,我可自行加封赏赐,让你终生领受俸禄。”
“若出师未捷,就当为我西凉捐躯。死后我定当立一长生碑,供后人瞻仰。”
主公有命,从来不会跟底下的人商议。
柴昭辅还想再说,青枝已于暗处拉了拉他袖口,直到散帐归去。
柴昭辅也觉她只身去齐营这事蹊跷,但眼下都因夫人生死难料挂心。
“夫人别去。”
“齐家均虎狼,只要一想到夫人过去,事若不成,在齐营受辱,我便心如刀割。”
“而此事板上钉钉,绝不会成。那简修何人?丞相钦封兵马大元帅,统北方全军。”
“我与他数次交战,每每劝降,都无疾而终。哪怕将他逼得山穷水尽,他也是戏谑的调笑,反叫我降。”
“让他投降,怎么可能?再者说,萧侯又能给他什么?萧侯多疑、用人又不敢深信,统兵虎符始终牢牢攫在自己手中,不愿大权旁落。”
青枝在灯花照明下铺床,才将被子扯平,还未掸去西北的风沙,已被像拎小鸡仔一般,拽着手臂转过身来。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为夫说话?”
柴昭辅好气啊,自说自话了这么久,娘子却仿佛只对洒扫庭院感兴趣。
就这等只想扫一屋的人,也不知萧侯抽了什么邪风,妄想让她去扫天下。
“夫人,你别怕,我这就再去跟萧侯说。”
“若他执意逼你,我就反了他丫的。”
“我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久矣,苦闷甚久,他差遣我也就罢了,还要逼迫我女人。”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便是统领千军万马,也是摆设。”
青枝一阵感动,温婉笑笑,顺势揽过他的手臂:
“谢谢你,柴郎。”
“今生能嫁给你,我再无遗憾了。”
即便没有夫妻情分,仅为了男人的尊严,不允许有人这般为难自己妻子。因为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依然觉得很感动,见惯了卖妻求荣、借子联姻、送女和亲的主君。她的夫君,比世上大多男儿都好。
心里也愈发内疚,如果她从一开始遇见的就是他,大概,也不会过得幸福恣意罢。
因为他不会不纳妾,而深爱,又怎能忍耐跟其他女人共同分享?
青枝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才安抚道:
“夫君稍安勿躁,我去给齐军送药,若不借着此事戴罪立功,恐难过去。”
“我虽与简修不曾接触过,但想必他不会投降,也犯不上害我性命。”
“而今胜负难料,跟叔父翻脸,并非明智之举。夫君万不可冲冠一怒为红颜,你知我最欣赏你的气定神闲、敦厚温润。”
柴昭辅接下了夫人戴得高帽,仍旧不忘化身唠叨妇人,再多叮咛:
“娘子前去,切莫逞强。”
“什么舍身为国都是假的,萧侯算什么国?连简修都活的如此现实,与其在董侯帐下英雄无用武之地,在萧侯麾下埋没人才,何不弃暗投明?”
“娘子能说服则说服,不能一定要保全自身,能逃则逃。”
青枝含笑一一答应,被人如此紧张,总让她感动又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