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酌风闭上眼睛之前,想到了那个姑娘。
不是在相府小心翼翼、服侍自己、委曲求全的董氏。
而是那个有着婴儿肥,亦嗔亦怒,惊讶时会将杏眼睁大,气恼时便用驴蹄子踢他。
扎着两只羊角辫,跟在他屁股后边,一口一个酌哥哥的枝枝。
自知身负重伤,没有简修那样的身手,能够支撑许久。
即便援兵会来,他也等不了那么久了。
身体快速下落,忽地温柔笑了一下。
从前还以为南人乘船,北人骑马,原来那位俘获万千少女芳心的柴郎,并非草包。
今日的阵法极其巧妙,美女配英雄,他不再替枝枝不值了。
只要那男人有点良心,能待他的娇娇好点,他便再无有不放心的。
至于父亲大业未成,自有其他兄弟相扶。
而他……原本就不是最讨喜、甚至被委以重任的那个,他一直都有自知之明,不管他如何努力。
就像他卑微跪在她面前,摇尾乞怜,他的女人还是执意要走一般。
爱而不得,也很难做到父亲心头好,他从来不是什么天命,仿佛一瞬间认清了现实。
只就在那一刹那,听见了萧侯鸣金收兵的声音。
身后的追兵纷纷停下了脚步,柴昭辅手下的兵马,不再像恶狼扑食一般,奋力追赶。
而是茫然停滞在原地,望向萧侯大营的方向。
齐酌风仰天大笑,身前是一匹棕色战马,齐酌江向他伸出了手:
“四哥,我来带你回家。”
二哥已经去救大都督了,既然四哥冒死护驾,如果他坐视不管,也会被父亲责罚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若想手足相残,完全可以攻心计。
甚至他什么都不需要做,父亲都会把天下传给他。
可他还是来了,尽管他深谙自己软弱的性子。
齐酌风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时候看见他。
虽二人皆在营中,但具都是王不见王的状态。
他没想过他过来,不是落井下石,不是趁机嘲讽,而是救他于水火。
齐酌风知道自己不能犹豫,若不趁着柴昭辅悬而未决的时候逃脱,万一他冒着被萧侯猜忌的风险,也要取自己性命,大不了最后再去负荆请罪。
柴昭辅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跟萧侯决裂。
而自己,确实永远的命丧黄泉了。
齐酌风握着弟弟白皙细腻的手掌,下一刻,翻身上马,由他背着,扬长而去。
胸口上染红铠甲的血,蹭到了齐酌江的背上,黏黏腻腻。
“你不必多心,我是念及你护驾及时,才来搭救。”
齐酌江只觉憋闷,这个时候了,还照顾着他的自尊心。
同生于齐家,真是一门孽缘。
“不管信与不信,我从未想过与你争。”
齐酌风已经无法骑马了,即便有人在前头握紧缰绳。
他将额头枕在五弟的脊背上,不知说给谁听,更多是在自言自语:
“呵,我承认我嫉妒。可你又何必看我的笑话,这种时候前来搭救,就是为了炫耀么?我不需要你这般施舍。”
“我知道你文思敏捷,才华横溢,所以仅凭那两首烂词,就能让父亲想立你为世子,让枝枝钦佩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