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乘马车赶到时,还是晚了一步。
祢叔父已溺毙在油锅里,死相极其凄惨,身体被煮成胶状,零散且难以拼合。
脸部被烫得面目全非,堪称死无全尸。
甚至听不见其哀嚎声,只让人不忍卒视。
“为什么?”
青枝推开搀扶着自己的小愚,跌跌撞撞的走到齐酌风身边。
目光赤红,冷汗将鬓发打湿。
这个少年一直都是魔鬼,只从前那口青面獠牙,未咬在自己身上,便不觉得痛。
而真正感觉到切肤之痛时,才深知有多锥心刺骨。
“你累了,我让守将护送你回去休息,嗯?”
齐酌风解开铠甲外的披风,披在她孱弱的肩上,很怕她情绪过于激动伤了身子。
想搀扶她一下,只仍旧克制着,不能在众多将士跟前,将她拥在怀里。
若统帅的形象全无,日后准会被底下那帮兄弟传为笑谈。
影响主将的威严,让将士们见到将军冷血的另外一面。误解他沉迷女色、不堪重用,怕是会动摇军心。
所以即便担心,仍保持着一个将领的端庄和肃杀之气。
“齐酌风,你太可怕了。”青枝哆嗦着嘴唇,手指不住颤抖。
而今再去捞祢泾的尸体也是徒劳,终究很难魂归故里。
她站在台阶下,本就被他高出一头,此刻不得不仰视着他。
质问:“为什么要杀他?”
如果仅仅是不准她回凉州,他全然不必滥杀无辜。
只肖将她软禁起来,或者给她一刀,她的尸体就能永远留在相府了。
生是齐家的人,死是齐家的死人。
可为什么要牵连无辜的人。
“军中之事,我自有定论。深宅妇人,不得干政。”齐酌风闪过一瞬不忍之色,很快恢复了常态:
“祢泾明珠暗投,一意助纣为虐,不得已杀之。”
“小愚。”齐酌风看了一眼她身旁吓呆了的婢女,提醒道:
“扶你家小姐回去。”
小愚第一次往军营来,到处刀光剑影、斧钺钩叉,令她本能的心生畏惧。
四公子在相府,跟在军中大不相同。
在家中时,她心疼小姐,偶尔还敢分辨两句。
在这里,只觉得头皮发麻、两脚发软。
想扶着小姐离开这,已被青枝推开了:
“我要回凉州,带着祢叔父的尸体。”
齐酌风又听她要走,脸上的神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谓之好。
眸色变了变,便在恼怒和心痛中,带了胁迫:
“来人,带数十随从,送小姐回去。”
“不!”青枝回头瞪着那一众士卒,将其斥退。
“我看谁敢碰我。”
“齐酌风,你今若强迫我,我就一头碰死在这里。”
“我要回凉州,我只问你允不允?”
齐酌风抱着剑,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呵!”青枝见他这副样子,似终于看透了一切。
皇权富贵都是假象,成了摆设和玩物才是真实。
“祢叔父都死了,你还要污他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