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了这一遭,就当报答昔年他的那句“勿惊吓”。
不能为他做些什么,便是尽可能维系相府安宁,算是最后仅能为他做的。
她不能长久为他吞下委屈,她的忍耐力不允许。
偶尔一次,尽是恩赐。
小愚终于“哼”了一声,随即负气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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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甜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水,青枝立在一旁誊抄着《女训》、《女戒》。
喝着茶水只觉胃胀,百无聊赖,起身故作漫不经心的瞧她字体。
原以为是矫情做作的簪花小字,却见她一手笔走龙蛇,笔体苍劲有力。
不知她看起来弱柳扶风,怎会有如此强的腕力。
反正只要看见她就不高兴,她若写秀丽小楷,便觉得秀气可恨;若写狷狂草书,便觉得行草可憎。
大概是面目丑陋之人,作什么都难看。
“别写了。”
“字迹潦草,我瞧你也不是真心书写之人。”
“就罚你去外面顶砚台反思。”
青枝放下仇家陪嫁的狼毫毛笔,平静与她对视一眼,这一眼,平静中却带有力量。
明明并非善于骑射,又无娘家撑腰,仇甜不知她怎会有如此底气。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青枝没有警告,没有歇斯底里,只有好言相劝:
“今日过后,收起疯癫。”
“我离去后,仔细替四公子打点宅院。”
“以后酌哥哥**平四海,你会遇见的敌手,准是各个都比我强。多年后回想今日之事,会觉得无聊至极。但你年轻,我不与你计较。”
“只你若不移了性情,以后不光自己吃苦头,还会让酌哥哥因你分心。”
仇甜还想拍桌子,跟她嚷一句“大胆”,先觉得她莫名。
被姥姥疼、舅舅爱,一路顺风顺水长大的娇小姐,实在不懂青枝经历过家破人亡、父兄战死,从云端摔进烂泥,便能与她同龄,却仿佛看尽沧桑,语气间尽是淡漠和波澜不惊。
只当她是不愿顶砚台,故意拖延时间。
正当开口训斥,她已经转身去了庭院。
在四公子院内人来人往的观望中,顶了砚台。
本就没有江湖戏班子杂耍的技艺,才顶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砚台便从头上跌落。
浓墨泼了半脸,将她半边衣服都染黑了。
四公子院内的人,皆视作不见,低头继续循规蹈矩的做自己的事。
唯独仇氏的陪嫁丫鬟笑得最大声,众人纷纷相扶,有脚软的丫鬟笑得花枝乱颤,扶着腰肢,直将眼泪都笑了出来。
“你瞧瞧她像什么?好像《山海经》里的禁婆。”
“看她下次还敢不敢勾搭姑爷,这就是狐媚惑主的下场。”
仇甜坐在屋内,听此外面的声响,翘首缓缓踱步出来。
见青枝变成这样惨样子,也经不住捧腹大笑,连笑连指着雁来,道:
“你看!你快来看她这个样儿。”
雁来只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丝毫不懂得欣赏旖旎景象。
仇甜觉不过瘾,便吩咐了下去:
“来人,叫相府所有下人小厮都过来围观,看我是怎么惩治贱人的。”
“是。”早有那好事的陪嫁丫鬟,将这消息通知的府中皆知。
仇甜上前一步,银牙咬着下唇,捉弄人上了瘾,吩咐道:
“来人,取纸笔来,我要在她脸上写上四个字——吾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