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平常领兵打仗，一向不管府上婚丧嫁娶。

齐晖听见爱妻进言，细不可察的挑了挑眉。

到底是老夫老妻，欣喜于她知自己所思所想，每回一张口，都能说到他正思虑的事上。

“的确。”

“老夫整天忙过国事，幸有爱妻辅佐，可让老夫了却后顾之忧。”

“你若不提，我险些忘记。”

“董氏进府已有段时日，另择一黄道吉日，便让这两个小笨蛋完婚吧。”

前两日老四挨了军棍受了伤，不可去朝堂军中巡视，闲暇无事，便听他院子里的小厮流出闲话。

说每晚都会从房里传来青枝姑娘稀碎的呻吟，公子要折腾到天明还不肯罢休。

便是仗着年轻，精力旺盛，不顾自己身上有伤。只董氏一清白的姑娘，总不能继续跟他不清不楚的在一个被窝里滚。

她无父无母主持中馈，相府便是龙潭虎穴，也没得这么欺负人的。

“丞相不可。”姜娥与他同席共枕十数年，不说做他肚子里的蛔虫，也能将他的心思揣摩的七八分。

江湖从来不仅仅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这一点，老四就他老爹差多了。

丞相总是不遗余力的表演，表现的为国为民、忠君爱国。

表现的父慈子孝，对府上家眷呵护疼爱有加。

而老四则更直白些，不屑于演戏。

其实抛开现象，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一样的为所欲为，一样的自私自利。

即便丞相语气里，有隐约的敷衍和不耐，仍旧被姜娥听了出来。

她与丞相同心同德，夫唱妇随，当下便将他不便说出来的话，点名了出来：

“董氏的确无辜，那也要怪她父兄没本事，所以让她流离失所。”

“丞相**平四海，乃是天命所归。并不亏欠任何人什么。”

“即便丞相仁义，体恤孤女，可也不能拿老四的婚姻大事儿戏。”

齐晖一听，心下暗道：妙啊。

这才是英雄所见略同，当下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细细摩挲。

慈爱的笑意很深，直笑得显的眼睛都小了。

明明已有几分老态龙钟，顷刻间也迸发出几分光芒。

“多亏爱妻提醒，老夫险些错点鸳鸯。”

“是了，董氏即便无辜，也不能跟老夫的亲儿子名望、声誉相较。”

“对。”姜娥顺着丞相的话继续说，“董氏温婉乖顺，做个外室或通房，原是可以的。”

“其实要做正室，也不是担不起。可坏就坏在她的出身上。”

“若她现在还是侯爷的女儿，勉强能配得上丞相公子。可如今董氏覆灭，她一孤女，身后又无士族撑腰，出身就跟街上那些——插着草棍卖身的流浪汉没什么区别。”

“便是连府上管家、长工、厨娘所出的女儿都不如。人家好歹有迹可循，唯独她无踪无迹。”

“没根的人，只能像浮萍。四公子不嫌弃她，可让她做个洗脚婢，早晚服侍添衣。但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被抬做正妻的，恐惹洛阳勋贵嗤笑。”

对这等犹如卖儿卖女一般出身的人，没像打发叫花子一样，让她为奴为婢，她自然该感激于心。

自然不能肖想有了名分，成四公子枕边人。玩物而已，怎能允许她有自己的思想和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