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晖从军营里回来,照例会去看他最疼的儿子。
才走到庭院,还未进到内室,便跟过来探望的青枝打了个照面。
不再像上回那样毛手毛脚,而是径直跪在地上,大方得体的请了安:
“妾身见过丞相大人。”
齐晖依旧是爽朗笑笑,十分平易近人,主动伸出手,欲将她扶起来。
“在自己家中,实不必多礼。”
“以后不用动不动就跪。”
他护着的小客人,不觉有那不长眼的,敢去为难。
齐晖自诩是个狠戾的性子,但那威压都是用来震慑外人。
家是个放松的地方,实犯不上跟府中女眷还搞专横打压那一套。
他这所剩不多的柔情,都给家眷了。
何况有贤妻在侧,治家有方。他可以无所顾忌展现温和一面,左右有发妻将府中大小事宜打点的井井有条,弹劾那些令家宅不宁、兴风作浪之人。
青枝不敢触碰丞相,只抬了抬手,虚扶了丞相手腕上的衣袖,款款起身。
“谢丞相恩待。”
齐晖始终挂着慈爱笑意,原该擦身而过,复回过头来,看着她的侧脸,赞许的点了点头:
“嗯,不错。”
青枝闻声回眸,一家之主未发话,便不能视而不见。
垂手而立,等待丞相训话。
却听他夸赞道:“我听闻你在天子面前据理力争,哪怕一死,也不肯刺杀老夫。”
齐晖到了这个岁数,看惯世事荣辱,早已磨练得波澜不惊。心中有丘壑,眼里存山河。
却不得不承认,还是为这小小女子留神,竟觉几分有趣。
想他阅人无数,见过忠义之士,也被自己人背刺。
女人在他面前,一向视若玩物。这等重情义、临危不惧的女子,倒是平生第一次得见。
只怕那日若是换了他哪位爱妾,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绝不会将生死置之度外。
青枝闻言,重新跪倒在地:
“妾身自入相府,一直得夫人照拂。本是罪臣之女,但饮食服饰一应俱全,不曾苛待半分。胸中感激尤甚。”
“妾身不才,无以报齐家大恩,又怎会以德报怨?”
“只还望丞相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儿上,三思而行。切莫轻易动干戈,使妾身救命恩人,落入两难境地。”
“嗯。不错。”丞相赞许的点了点头,难为她这个时候,却还是习惯性的为旁人着想。
只是可惜了,生就一女子,否则若为男儿身,即便不叫她去领兵打仗,好歹也可做个帐中谋臣当当。
青枝一番话,说得姜娥也十分受用。
没有趁机告黑状,还在丞相面前,将当家主母夸赞了一番。
可见自己的公平处事,没有心血付诸东流,这姑娘是个有心之人,还看在眼里,记在了心底。
随即,对她的好感又多了两分:
“好了,起来吧。”
“丞相已经发话了,不准你动不动就跪。”
“怎么?你连丞相的话也不听?”
夫人的言辞明明依旧严厉,青枝还是听出了内里的柔和。
静默起身,不便多打搅,只低头后退了半步:
“妾身不敢。”
“妾身告退。”
从院子里出去,掌心渗出了细细密密层层的汗珠,借着扶小愚手背的功夫,握住了她的手。
“小愚,你说丞相怎么会知晓此事?”
“他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你说洛阳是不是又要变天了?”
“我没有保守住这个秘密,皇上稍有差池,皇后娘娘准要恨死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