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午时问斩(1 / 2)

“谢母后!”

慕容衍一面跪地谢恩,一面状似不经意的冷冷看来,眸中的警告与冷硬不言而喻。

林清挽深深吸了口气,随着他一道叩下了头。

孟皇后虽然没有明言恩赦,但语气中的松动已经很明显了,这件事情,多半就会像这样不了了之。

而她,却必须对着这个原本就一手造成这一切的人,跪地谢恩。

走出了抚宁宫门,明晃晃的阳光刺得林清挽几乎睁不开眼,也将前方慕容衍的身影拖出了一个长长的影子。

林清挽垂下眼睫,沿着他的影子,一路走出抚宁宫。

车帘合上,狭小的空间里重又只剩下她与他。

林清挽深吸了一口气,开口:“王爷,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若是谋反,影不会只带两三个亲随便返回上京的……”

他打断了她的话:“那又如何,就像你刚才听到的那样,林影身为武将,不得旨意擅自带兵返京,已经是死罪了,更何况,他原本就没有可以不死的理由。”

“一点法子也没有了吗?”林清挽问。

他看着她,目中似是带上了一丝悯柔神情,缓缓开口:“挽儿,我在意不了太多。”

林清挽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她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也知道自己或许不该,可是,她没有办法。

“我说的,并不代表母后想的,”他依旧静静看她,“我只能保证,孩子出世以前,你不会有事。”

“那孩子出世之后呢?”林清挽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罪臣之女,又无林夫人的名分护着,有功绩和民心可依靠,能免一死。”他眸中的悯柔复杂之色愈甚,伸手握住了林清挽的手,“挽儿,我不会让你有事,但是旁人,我顾不了太多。”

“旁人?”林清挽闭了闭眼,“对王爷而言或许是,但对我来说,影,在这个世间上,他是我仅有的亲人。”

抬眸直直看进他的眼底,林清挽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口问道:“从西疆回来以后,王爷刻意让世人知道,甚至夸大其辞的,关于林清挽的种种,是不是就是为了今天?”

他握着林清挽的手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从那时起,王爷就在谋划这一天了,是不是?”林清挽依旧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唇边忽而就泛出一抹荒凉而又自嘲的弧度,“王爷一手毁了我的家,现在却又恩许我留下这条命,我是不是应该感谢王爷?”

林清挽抽回了自己的手,他僵了下,却终究只是慢慢松开。

她的心里,忽然就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从前,那一段从她记忆中抹去的从前。

当年,他亲眼看着自己从悬崖上跳下,结束了一切的爱恨纠缠。

而如今,他在极力的保全自己,她不是看不出来。

只是,却不知道,到底哪一种才算做真正的残忍,而哪一种,又算仁慈。

恰此时,马车缓缓的停下,林清挽心底复杂而沉郁的情绪,几乎让她承受不住,可是,她却还不能倒下去。

“王爷,房大人、杜大人和赵大人他们几位,已经在前厅候了多时了。”他们方一下马车,宋德京便上前来对慕容衍开口道。

林清挽无心理会这些事端,独自一人走进了长乐宫,或许是得了慕容衍的授意,宋德京一直将林清挽送到正殿方才离开。

林清挽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此时此刻,她的思绪一片混乱,她告诉自己必须先冷静下来,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理清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去走。

在如今这样的局势之下,林清挽很清楚,行错任何一步,所要付出的代价都不是她所能承受得起的。

回到正殿,林清挽却并没有见到子衿,听画意说,他们刚进宫,她便出长乐宫去了。

林清挽料想着她必然是因为牵挂子佩,所以出去打听消息,虽然不可避免的有些担心,但也明白,她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不会出什么事的,反倒是限制了她的自由把她困在长乐宫中,依她的性子,只怕要被焦虑与忧心折磨疯了。

一面暗自想着,一面走回房间,房间里并没有旁人,只有漓陌一袭白衣,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张单子把玩。

见林清挽进来,她也不起身,依旧拿着那张单子,抬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看林清挽:“林夫人,这张方子是从哪里弄来的?”

林清挽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单子,一看之下才知道,那是当日樊逾越开给自己的方子,只是那时,她整个人因为瑶华的事情太过震惊混乱,不过是随手将单子交给了子衿收着,并不甚在意。

后来便出长乐宫去了茗尘谷,一连串的变故几乎将她的心力耗尽,她压根就忘了还有这么一张方子,不知道漓陌是从什么地方又将它找了出来。

“怎么了?”林清挽问。

她依旧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林清挽的小腹:“林夫人想必还没有用过这单子上的药方吧,也算是走运了。”

林清挽的心微微一顿,将那单子上的药材重又细细看了一遍,却依旧看不出任何不妥。

漓陌笑道:“林夫人就省省心吧,开得出这张方子的人,这世间没有几个,除了公子,大概就只有樊逾越、萧圣音寥寥几个人有这个本事了,你看了也是白看。”

林清挽看着手中的单子,回想起当日樊逾越的话语:“这张单子,的确是樊逾越先生写给我的,那时,他告诉我,若是想要保住腹中的胎儿,就每日照着他的方子服药。”

漓陌笑了起来:“说得是不错,只不过说少了一个字,林夫人若是不想保住腹中的胎儿,倒是可以每日照着这个方子来服药。”

林清挽心下一冷,而漓陌继续略带嘲讽的笑道:“这张方子开得高明极了,即便是宫中太医院院判只怕也看不出任何端倪,这几味药材,看似温补,凑在一起对林夫人自然也无碍,不过对腹中的胎儿如何,可就不好说了,看这方子上写的,偏又特意强调必须‘煎汤代水’,可真算是煞费苦心了,既要落了孩子,又极力避免损伤了林夫人的千金之躯,真是有趣。”

林清挽心底寒意蔓延,勉力扶着案几站稳身子,却还来不及做任何反映,门外,已经传来了子衿的哭声——

“夫人,夫人,现在可怎么办啊,影少爷就要被问斩午门,刑期已经定了,就在三日之后……”

子衿的面上,写满了惊痛惶恐的神色,泪水更是如同止不住一样,泛滥成灾,她紧紧的抱着林清挽,浑身颤抖。

可是,此时此刻,林清挽根本无心无力去安慰她,林清挽握住她的双肩,咬牙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就在刚才……我出长乐宫去打探子佩的消息……走到城门的时候……正好遇到张榜告示……那告示上就是这么说的……三天以后……影少爷就要被问斩午门了……哇……夫人我们该怎么办啊……”她哭得连气也喘不上来。

而林清挽,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样,再无力强撑下去,软软的跌坐在榻间,一段段的往事,却历历在目。

林清挽,我带你去骑马。

那少年剑眉星目,对她明朗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