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眼底的倦意和冷漠,在心底轻轻一叹,看来方铭的事情,他多半是知道了,而且多半已经猜到是她的所为了。
其实一早已经知道,林清挽根本不可能瞒过他的,之前种种,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她毕竟是慕容衍的林夫人,私放朝廷要犯,于他难免不好交代,至于他要怎么处置她,她倒没有让自己去想。
他淡淡看她,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一夜未见,林夫人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的吗?”
林清挽起身,平静端正的对着他行下礼去,不带半分隐瞒之心:“王爷,臣妾知道这样做实属不该,可是方铭毕竟救过臣妾,臣妾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他问斩。王爷要怎么责罚,臣妾绝无半句怨言。”
他听林清挽如是说了,眸中的冷意慢慢淡去,看她半晌,终是轻轻一叹:“所以我说,林夫人最大的弱点便在于太重情义。”
林清挽有些怔然的抬眼看他,他淡淡一笑,伸手将她拉到怀里:“也罢,你本就太过委曲求全,如今只要你在我身边,便尽管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无妨,即便出了什么事,也没有我担当不起的。”
她心内微微一暖,理智却仍未放松,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确认道:“王爷肯放过方铭了吗?”
他淡淡笑了下:“林夫人说笑了,方铭已于昨日在狱中畏罪自尽,何来放过不放过这一说。”
他如是说了,林清挽一直悬着的心,虽是无法完全放下,却也安定不少。
其实心里亦是有疑惑的,他的心狠无情,她太过清楚,他并没有正面答她,因此,她并不敢确定,他是真的放过方铭了,所以才找了这样一个借口给世人,还是已经派人去追了,必不留一丁点隐患。
刚想开口再问,他却微笑着一偏头,落了个轻吻在她面颊上:“这一整夜,林夫人的心思都在别的男人身上,可真叫我伤心,就没有半分思念我的吗?”
林清挽有些不自然的转开眼眸:“王爷就别再捉弄臣妾了。”
他低笑出声,一手扳过她的身子,一手以指极其缓慢的划过她的眉眼唇线,语音微哑而魅惑:“怎么会是捉弄,一整夜的时间,我骑在马背上,可是没有一刻不在想念林夫人……”
话音渐淡,终于消失在他刻意缠绵的一吻之中。
林清挽心底微叹,放弃了追问的念头,因为她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
他那样的人,若是不愿撒谎,最精于的,便是不动声色的敷衍。
而林清挽也一样,与其欺骗,她宁愿不要答案。
用过午膳,她看着他眼底微微的青黛之色,虽然依旧风神不减,却到底有依稀可辩的倦意,于是柔声再三劝他到内间小憩片刻。
他或许是真的累了,再加上不愿拂了她的意,便起身到内间榻上躺下,那柄“转魄”,依旧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林清挽微垂羽睫,这个人,即便是睡着,也依旧警觉而戒备,换句话说,他或许并没有一刻,能得到真正的休息。
转身出了房间,轻轻的为他带上门。
有些随意的在邺城官衙的小花园中走着,仍然有雪,但她身上披了厚厚的狐裘,倒并没有感觉到冷。
这个时候,不知道方铭身在何处,由于事出紧急,林清挽并没有办法为他准备御寒的衣裳,而只是备下了银两,虽然足够,她却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用出。
还有无澈,林清挽没有一刻不在为她担心,这样冷的天,她的身子最是经不得寒气,此时此刻,她可有冬衣保暖,又到底是在哪里?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却还是,杳无音信。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清挽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正欲回房,却突然听得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花园外隐约传来:“可算是能好好睡上一个安稳觉了,就为一个小小的方铭,也真够折腾的。”
林清挽一惊,听得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下意识的隐身在积了雪的灌木后面,刚藏好,便见有两人身披铠甲并排走了进来。
那两个人她见过,虽是叫不上名字,却也知道他们是慕容衍的亲信,跟随多年。
“王爷说了,林夫人心慈,若是眼睁睁看着方铭问斩,必然心生郁结久久不散,这才刻意让她得了机会的。不过我们这位林夫人也不是简单角色啊,我还以为要在密道出口那守上多久呢,没想到会那么快……”
话没说完,便被另一人打断:“轻声些,王爷吩咐过不能泄露半点口风的。”
原先说话那人笑了起来:“得了吧赵漠,这里半个人影都没有,又才刚轮过岗,外面的守卫哪一个不是你的人,谁敢偷听?即便真听去了,又有谁敢泄露半句出去?”
那赵漠似乎也觉得自己小心过头了,笑了笑,重又随意的开口道:“小心点也好,我可不想我的人再重复那两个牢役的下场——虽是弃卒,却到底无辜了些。”
先前那人笑道:“赵漠,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有妇人之仁了?跟在王爷身边那么久了,你还不明白么,王爷做事要不不做,一旦做了,便会做绝。他既然存心要让林夫人不悲悯自伤,又断然不会放走方铭为日后埋下任何一丝祸根,便只能棋行此招。而若是要做得天衣无缝,不让林夫人落下任何一点私放朝廷要犯的口实,最万无一失的办法,就是灭口。再说了,那两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怎么会被刻意安排在昨夜当差?”
赵漠笑笑:“我自然知道,说说罢了。不过跟了王爷这么长时间,倒真没见过他在哪个女人身上费心的,到底是林夫人,是要不一样一些——不过他既然吩咐我们不得泄露口风,自然是怕林夫人知情,这样看来,倒又不全是因为被皇上皇后器重的身份了。你说,王爷该不会真爱上林夫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