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越把那枚护身符放在手心里端详了许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阖眼叹口气,将手中的符放进了旁边放的一个锦盒里。
这时候一只鸟飞进了相府,稳稳地落在了时越的肩膀上,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了几声。时越抚摸了几下那小东西的羽毛,把它放走了。
时越朝着那小飞禽离开的方向顿了片刻,心里诸多无奈。有些人真是一刻也不让人喘息啊。
刚才那鸟儿在她耳边叽喳的正是老对头陈霖在商量着要参他一本的事情,想来她这人几乎没打过败仗,是个实打实的常胜将军,没人能对此指手画脚,若是强行要参她一本,也只能是因为天元山与北颂那一战罢了。她对此到底是没能想出个万全之策来堵住悠悠众口,再者她前后作为反差太大,确实容易落人口实。
她在黑暗中轻轻挑起嘴角,勾出一个鬼魅般的笑容,有些人总是不知死活。以往她懒得亲自动手收拾这帮宵小之辈,倒还真让他们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时越彻底睡意全无,一个弹指将一屋子的烛火都点起来,披上一件外袍坐起来,走到案旁,将文房四宝铺展开,执笔在奏折上刷刷刷地写了起来。
此时若是顾庭筠在她身边,定然会觉得时越所书之事分外眼熟,正是当年时越初入靖安王府当幕僚时,时越亲手写的变法事宜。
既然这帮人既然是打着独占一张大饼的主意,卧榻之侧不容他一分清净之地,那倒不如彻底将这块饼撕碎,分摊给众人便罢,省得这帮土埋半截的人一心牵挂要抄了相府。
这些当年没有变成现实的条条框框,终于被她用一笔俊秀的字体在鲜艳的灯光下重新延展开来,成为一把杀人无形的刀,半干的墨水在即将入秋的空气里蔓延开来一股沉重而又异常鲜活的气味。
这封长长的折子第二日早朝就被时越亲手呈了上去,当堂提出自己意图变法,愿为西夏开先河,还一片繁荣昌盛给苍生黎民。
西夏王曾与她促膝长谈,早知道时越绝非只会舞枪弄棒的莽夫,定然是个钟灵毓秀文武双全之才,但唯有一点不足便是太过谦和低调,与世无争,战场上能弑神魔的桀骜在朝堂之上被她收敛得一干二净,若不是西夏王强逼她说话,她仿佛能随时原地坐化升天。这比时越为官这几年来所有奏折加起来还要长的折子拿在手上,让西夏王甚是惊喜,就像是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孩子终于懂得上进一般。
大殿过于恢弘,群臣和西夏王之间被几十级台阶隔开,距离甚远,即便时越目力过人,也没能完全领会陛下这来来回回变化的脸色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有那么一瞬间竟然真的让她担心自己这一招会弄巧成拙。
时越忧心刚起,就听西夏王的声音悠悠地传了过来,“兹事体大,还得待朕好好思量一番。难得时卿费心,朕下朝之后定当细细读来,过几日定当给诸位爱卿和天下人一个交代。”
时越听他语气一如往常,并不曾有何异样,便知道这一步自己算是走成功了,赶紧跪谢隆恩,杵到一边不说话了。
陈霖在一边气得几度昏厥,冲身后言官使了个恶狠狠的眼色。时越被宽大袍袖遮起来的手半握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搓自己的指节,事不关己地听那言官言辞恳切地弹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