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丰粮行。
瑞丰算是京城最大的粮行了。
这里头的东家莫三,也是京城粮食会的会长——发行粮票之事都是他全权拿主意的。
铺子门外队伍排得长长的,不过大多都是来买粮票的。
这帮人生活还算衣食无忧,小康之家,打算跟着大形势挣点小钱儿。真正大户人家炒粮票,是不会来铺面儿排队,他们都是问二道贩子大量购入,或者直接走莫三的关系,问他买进。
还有剩下的都是些穷苦百姓,勉强糊口,为了口粮而来的,他们眼看着粮价一日贵过一日,满目焦急之色,心下担忧:再这样涨下去,真是要借钱买粮了!
……
秦深和小南匆匆赶来,老远处就见到坐在台阶上的北行。
他脸色不好,喘着粗气,显然方才与人红脸争执,气得犯了病连站都站不住了。
秦深上前将人搀扶了起来,关切问道:
“这是怎么了?不是来买粮食的么,我听人说你受欺负了?”
还未等北行开口说话,瑞丰的伙计阴阳怪气的声音就飘了过来:
“谁给他气受了?不过一个阉货太监,还跟我装什么阔佬,说了买米去散铺,咱这只卖粮票,没空搭理买米的——嗨,他还跟我急眼了?”
秦深素来知道北行的脾气,好说好话,温润善意的很。
若非踩着他的痛脚说事,他不会生气急眼,定是这个伙计嘴上没个遮拦,非要说北行是阉货云云的侮辱话,还不肯卖他粮米,这才起了口角争执。
“你出口伤人再前,现在还有理了?”
“哼,这是我的场子,我爱怎么说怎么说!”
伙计头都没抬一下,他手里握着毛笔,在账本上飞速得写着。
秦深额头青筋一跳,听见边上不少看好戏的人,窃窃私语的嘲笑声,她掏出一枚私章,咚的一声,印在了伙计面前的账簿上。
“诶,我说你这个不开眼的女——”
话未说完,他的音调抖了抖,瞬间不成了样子。
他吃惊的看着印章上的红字,不免瑟然发抖起来,抬起惊讶眸子,嘴唇嗫嚅,结巴吐出几个字来:
“丞、丞相府……你是丞相府的人?”
秦深不必自报家门,说是丞相夫人,单这个印章就够压死他的了。
“是,所以我现在可以买了么?”
“可、可以!”
伙计立刻搁下了笔,将排队的人赶远了些,光明正大的让秦**队,殷勤道:
“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得罪了,您要几张?我这就拿给你!”
“我只买现粮,不要粮票,先要一百石粮米。”
伙计嘴唇开阖,拒绝的话酝酿了很久才道:
“您怕是为难我了,上头交代下来,要买散粮就去粮铺,咱粮行只卖粮票哇——”
秦深嗤笑一声,当即拔高了声量:
“一家小米铺存粮不过十几石,我若买得了,何必上你这里?堂堂瑞丰粮行连一百石的存粮都没有么?我看你卖粮票的时候从不手软,一两百张的往外卖,若是兑不出粮来,你卖得这些不是废纸么?”
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其中不少正打算买粮票的,朝着柜台围了上来,他们心中直打鼓,齐齐等着伙计的回复。
伙计一听这话儿,冷汗就下来了,他慢吞吞站了起来。
“您这是为难我了。”
“呵,我真金白银的来买粮,普天下没有比我更明白的道理,客客气气,不偷不抢,怎么算是为难?”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三百两的银票,不轻不重的拍在柜面儿上。
银票压在手心,它刚好透出了上头的金额,叫那伙计瞧了个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