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嫁这一路,走走停停快大半年,翌年春三月的时候,才走到京城境内。
除了迁就秦深这个孕妇,也有温老爷时常生病的关系。
他年纪大了,又体弱多病,挨不住数九隆冬的天。
有时候没有赶到客栈,需要露宿野外,叫冷风一吹,他准能病倒。
一病就要将养十天半个月,稍缓些才能继续上路。
缓缓行进的送嫁路上,秦深已经打消了逃跑的念头,她写了一封交代的书信,打算谴人给兰州府的庚子和霭宋送去。
还未交代信差的手中,那晚上霭宋就制服了两个婢女,钻进了秦深的房间里。
他说酉苏已经败露——
那日,叫庚子抓着打了一顿,脸皮被抓破了,他哇哇哭着跑走,一副伤心的样子。
庚子要读书,小妹和大娘脚程慢,所以只他一个人先来救她。
秦深谢过他的好意,把信交给了他,只说了一句:
“到底,我得给肚子里的孩子一个交代。它愿不愿意认这个爹,这是两码事了。”
霭宋沉默了好久,才道:
“你愿意嫁给他?”
秦深失笑道:
“我若愿意,酉苏还用得着想歪法子骗我去温府么?只是,我总觉得这个终南——”
“怎么了?”
霭宋收起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口气中还有紧张之感。
摇了摇头,秦深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浅笑道:
“或许等我见了才知道吧,你替我把信捎回去,不要让庚哥儿他们着急。”
霭宋扬眉一笑,懒懒挡回了信:
“我跋涉千里找到了你,这就打发我走了?我不做这信差,你原先寻了谁,就还派他去吧,我要随你去京城。”
“你、你怎么能去京城?”
秦深杏眸圆睁,着实为他担心。
他身为建州皇室宗亲,大咧着跑去京城晃悠,还怕别人认不出来么?
霭宋倒是无谓耸肩,轻笑道:
“我说过,我只去有你的地方。”
“……”
秦深拒绝也没有用。
霭宋形单影只,一匹瘦马,一柄长剑,他穿着脏乎乎的白袍,宽袖逶迤,闲适悠然的跟在了送嫁队伍后。
别人问起来,只说自己是江湖游侠,为着京城一壶梨花醉,同路而行。
他风流俊逸,时常说些江湖轶事,一来二去也和送嫁队熟稔了。
经过朱管家的同意后,他可以堂而皇之的策着马,与秦深的马车并路而行,与她说话解闷。
……
路途漫漫,枯燥又磨人。
春风拂面而过,吹起了纱围子,秦深扶着肚子歪身靠在软垫上。
月份渐渐大了,从深秋的夹衫换成隆冬的棉袄大氅,又到如今的春衫锦衣。
这大半年四季变化,汉室江山复立的消息,已传遍了整个九州。
廖梳杏终是生下了男胎,被封为太后。
而这个男孩儿一出生,就被拱到了九五之尊的位子上,承继汉室江山,重立国号“汉”,建年号“天玺”,大赦天下,嘉奖有功将领、文臣。
新汉朝,有着一套全是能臣实吏的朝政班子,大刀阔斧,革除旧弊,推行新政。
而为了更好推行新政,集权在手中,终南废掉了五人内阁和司礼监——
它们相互制约却也相互推诿争斗。
他恢复了丞相位,并且上奏皇帝、太后,告之天下九州:
他只当十年丞相,十年后自乞骸骨,决不恋权。
而长江另一头的建州朝廷,也有了男丁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