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更起,门外有了动静。
几个太监提着灯笼,躬身立在门外,传的是皇后的旨意,要送秦深去伴驾侍寝。
在阿泠惊诧的目光中,秦深神色不动的站了起来,一步步往门外走去。
“姑姑!”
阿泠不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变成这样?!
“阿泠,你是汉人,没必要跟着建州朝廷去金陵,炕柜里的钱是香汤池子攒下的,我日后也用不着,全留给你了,你好好过日子吧。”
“姑姑,你……不要我了?”
阿泠泪水盈盈,声音哽咽。
秦深伫步在原地,却没有回过头再看她一眼,只是浅浅叹道:
“是,我不要你了。”
她从容钻进了暖轿之中,有两个小太监抬着,一路摇着春铃,往皇帝居住的正院辘辘行去。
……
绕过抄手游廊,便是荷塘后的一进大院子。
秦深挑帘子看去,见院外守卫森严、婢女翩跹与太监们来回奔走,一并侍候着里头的建州皇帝。
她的指甲莹白,指甲缝里的毒药却嫣红如血。
两颗,她给自己也留了一颗——没想过逃跑,即便能从这重重封锁的院子逃出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
往后的日子,又用什么支撑自己活下去?
在乎之人皆离她而去,红尘寂寂,她无心再恋。
轿子从西边的月门抬了进去,太监压了轿子,自有教习的嬷嬷上前搀扶。
她看了一眼秦深身上的纱衣,眸光轻蔑,觉得又是个狐媚的小蹄子:
“照例儿,你这般打扮轻浮不庄重,是不可以面见陛下的,但既是皇后娘娘送来的人儿,老奴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盼着你悉心伺候,今时不比往日,陛下心情不好,你得更加谨慎小心,听明白了么?”
秦深点了点头,并没有正眼看她。
暖阁中灯火融融,人影绰绰,外头月光清冷,令她孑然的背影更显孤寂。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一个人走了进去,跪在屏风外头的波斯绒毯上,等候里头传唤。
屏风后头,皇帝伏案疾书,边上有一二太监研磨裁纸,伺候茶水。
整个屋子寂静无声,只有唰唰书写的声音。
难道见皇帝处理公务,秦深对他全部的印象,只有酒色狎欢,懒怠朝政这八个字。
今日见他,多少觉得有些奇怪。
“陛下——夜深了,您龙体才愈,太医可嘱咐要您好生养着,明个儿再看吧?皇后院子送了人儿来,专门伺候您安寝的。”
老太监声音徐徐,规劝着皇帝早些休息。
皇帝了搁下手中笔,冷言道:
“不必了,差人抬回去吧。”
老太监有些惊讶,琢磨着是不是没有进水烟的缘故,便小心试问道:
“陛下乏了,可要先用些水烟,舒缓下疲累?”
皇帝站了起来,绕着桌案走了出去:
“都销毁了吧,朕日后不用此物了,还有皇后送来的女人,你也——”
他走到了屏风前,隔着一层朦胧的纱,认出了外头的秦深,声音一下子便沉了。
“是她?”
老太监笑盈盈,躬身道:
“是啊陛下,当日中秋筵上,向陛下讨赏要看胡姬的小宫女儿,名唤秦深的!”
在老太监看来:皇帝是对她极感兴趣的,只是当时这小妮子不识好歹,偏要去伺候什么阉人,错过了飞高枝儿的机会。
今时今日倒是学乖了,走了皇后的门路,懂得来这儿自荐枕席了。
皇帝绕着屏风走了出去,站在了她的面前,周身隐忍的怒火,倒让老太监有些不知所措!
怎得,这小妮子何时触犯龙颜了?
“陛、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