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色发红,悲怆并着怒火。
她撑在炕沿的手指,紧紧扣在了砖缝之中。
真是混蛋……
混蛋、混蛋、混蛋!!!
他做对了什么?他究竟做对了什么?
许下此生不相负的是他,越看四季花谢的是他,苦苦追寻十五年的也是他,两个人爱到这般境地,赢过了时间、误会,却败给了所谓得赤忱忠骨么?
心血哽在了喉咙,她头昏目眩,遍体生冷。
在阿泠的疾呼中,歪身倒在了炕上,便没了意识。
*
等她再度清醒时,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头疼欲裂。
她转了转眼珠儿,发现自己挤在蒲笼车里,阿泠在边上陪着她,与她一起的还有两三个神色紧张的小宫女。
“水——”
她喑哑开口。
阿泠见到她醒了,欣喜的掏出牛皮水囊,半扶着人坐了起来,将水喂到了她的嘴边。
秦深抿了一口,半点咽不下,全吐了出来。
车不断颠簸着,赶车的骡马走的飞快,她眺目望了出去,见绵延数里的车马队,正在郁郁葱葱的林间官道上行进。
“叛军攻城势大,皇上在金銮殿上昏厥过后,就决定要移驾金陵行宫暂避——咱们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了,前方快到通州了!”
秦深心如死灰,靠在蒲笼车上,缓缓阖起了眼睛。
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想再想,身似浮萍一般,若风吹她去何处,她便去何处吧。
阿泠自顾自的,说了许多话给她听。
这皇帝昏厥过去后,差点救不回来,让太医们轮番医治才醒来的。
听说醒来以后大变性情,不近女色,不苟言笑,连嗜如性命的水烟也不再碰了。
看起来好像投胎重生了一般。
他权衡了局势,知道叛军三天就能打进皇宫,便决定出逃金陵,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不愿向汉炀帝一样,放把火自焚在寝宫中。
叛军虽打进了京城,可根基浅薄,士卒大多来自西北,南方富庶之地,还是一派安澜景象。
再说,有建州几十万的绿营兵,还有长江天险阻隔,把朝廷暂时搬到金陵,日后再徐徐打算就是了。
“只是这一路上走得很慢,才不过一日时间,皇上总有些头疼脑热,要停车歇息,后面追兵紧咬着,若不是禁卫军和士卒拼死在后面守着——哎!”
阿泠看了看天色,知道快到通州了,这皇帝居还要留宿休息,也是富贵乡里惯出的毛病,连生死也顾不上了。
忘了自己是仓惶出逃,还以为是游幸出巡呢。
秦深面上淡淡的,对一切都漠然不关心。
她心里巴不得追兵追上来,把这没情义的便宜皇帝一刀剁了算了,顺便把她也带走,她也好去地下找卫槐君问问——自古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为何他偏偏铁石心肠,爱入骨后,却连交代一句都没有,就那般从容赴死了么?
“姑姑?”
阿泠见秦深生无可恋,一心求死的模样,实在担心极了。
心里还装着一件事,她吞吐不出,怕秦深担心焦急。
可转念一想,让她心有牵挂,会有着急担心也是好事!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眸中空洞无物,麻木如死一般来的好吧?
“姑姑,你可知惠王殿下得了重病,已被中宫弃在了车队最后,由其自生自灭,不许太医诊治。”
秦深枯寂的眸光一凛,缓缓看向了阿泠。
阿泠咬牙道:
“姑姑,皇后娘娘自己怀上了子嗣,听说是个皇子没跑,御药房小毛子替晏子抓的坐胎药,不是她自己的,而是替皇后娘娘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