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被人救了回去。
她从梦魇中醒来,睁着空洞的眸子,没有半点神采,甚至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卫槐君一身红衣,遍体是伤的从城楼上坠下,死在了她的面前。
她觉得荒谬——
他不是卫槐君么?
诡谲手段,计谋魍魉,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死了?这么从容的甘心去死?
不,她不信,除非见到他的尸身,否则她是不会相信的。
挣扎着从床炕上扎起了身,阿泠在屏风外头啜泣抹泪。
听见她起身的响动,忙挪步绕了进来,挨着炕沿儿坐下,扶着她道:
“姑姑,你怎么起了?”
“卫槐君呢?”
她下炕穿鞋,披上了件水色绣云纹的宁绸夹衣。
“姑姑……”
阿泠轻声唤着她,薄唇开阖,其间的宽慰的话却吞吐不出。
秦深挡开了她的手,撑着床沿要站起来,可一起身头就晕眩,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
“姑姑伤了头,还是多躺一躺吧!”
阿泠急得直哭。
“你不说?那我自己去找他,我知道他在哪里,就是地下三千丈,我也要把人挖出来!”
“姑姑——督公真的死了,太簇已经把尸首找回来了,你、你别这样……”
阿泠一把抱住了她。
“死?我没准他死,他怎么会死?”
阿泠没了法子,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娟帕,小心打开给她看里头的东西。
秦深垂眸看去,见是那只依米花簪。
四色琉璃此刻已碎成沫子,簪身也断成了五六节。上面斑驳着血色,滚烫刺眼,像是卫槐君粉身碎骨后,溅在上面的魂!
“且不说当心口中了一箭,从那么高的城墙上摔进地缝,也是断然没有生机了。花簪砸成了碎末,身骨又怎么幸免呢?况且……况且太簇说,督公浑身是伤,被爆裂的碎镞划破周身经脉,就算不死,也是个废人了。”
秦深颓然坐回到了炕上,她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她看着自己的指尖,发现心中没有任何悲伤。她的意识还没有反应偶来,身体已经本能的感受到绝望了。
死了?卫槐君这个人,还能死了?
他不是自诩人间阎王,掌别人寿数生死的么?怎么自己就这么挂了?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事,卫槐君居然也会死。
过了很久,秦深才感觉到悲伤,她本能克制着即将崩溃的情绪,拢着喉咙中的哭腔,假装镇定道:
“我要去见他。”
是死是活,她要亲眼见过。
就如同十年前她纵身跳崖,他寻遍了崖底不得,就绝不信她已经死了。
阿泠抹着眼泪,哑声道:
“太簇偷偷埋掉了——因为事态变了,朝廷都认为是督公设下的局,用自己的死,来激叛军的士气,给自己和卫戚将军洗冤,致使叛军疯狂攻城,势要夺回汉室江山,朝廷不仅收回了对他死后的殷荣,皇上还扬言要将其挫骨扬灰哩!”
秦深惨然失笑:
“就——这么埋了?”
“恩,太簇把这簪子送过来的时候,就说已经处理好了,还让姑姑不要伤心太过,督公死得其所,已做了他最想做的事。”
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一滴滴顺势落下,在枕席上烫出氤氲,绽出无数朵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