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从台阶上站了起来,站在廊庑下眺目打量,看了前头一进进的马厩,连丑太监都没有寻到,遑论廖梳杏了。
青木跟着她一起站了起来,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马厩后的一排矮房:
“他住那后头,我可以陪你去看看——”
秦深咬了咬,点头应了。
两人绕过了马厩,来到了那排矮房面前,她踮着脚,往窗子里头看去。
无奈这东昌纸糊了厚厚一层,不知多少年了,积了许多灰尘,叫她根本看不清里头情形。
刚要凑得近些,青木便将人扯了回来——
便也是这时,矮房的门突然开了,廖梳杏抱着一盆要洗的衣服,笑容晏晏的走了出来。
她伸手拂过有些凌乱的鬓发,好整以暇的拢了拢衣领,对着屋内巧笑道:
“歇着吧,洗好了衣服我再给送来,今儿是五月节,我去弄些雄黄酒来,咱们也算是全了过节的意头了。”
屋子里头没有声儿,但她显然得到了里头人的应承,开心的笑了。
扭过头来,她看见了站在窗边的秦深,眸中划过一丝惊讶。
但很快,她便掩去了那份紧张感,只笑盈盈道:
“不是冤家不聚头,巧了,不是?”
“你为何在这里?”
秦深冷言质问,再看廖梳杏衣领子高高竖起——
像极了她从清泉寺回来的那几日,欲盖弥彰,妄想遮住脖子上和耳后的吻痕。
廖梳杏笑意轻慢,悠悠开口:
“你又为何而来,是因为虎子么?”
她这话,像刀扎进了秦深的心窝子里,一时蔓延开的敌意,让她牙根紧咬。
是了,廖氏诞下兔唇,廖梳杏再清楚不过了,而惠王嘴上又有那道疤,也是宫中人尽皆知的,很难不让她如此猜测。
这话看起来已是威胁了。
不过好在,虎子还是一枚关键的棋子,皇后和卫槐君,绝不会让这个小宫女的片面之词,去威胁到惠王的地位。
像是看穿了秦深所想,廖梳杏柳腰款摆,抱着木盆缓缓走近:
“你大可去检举我越狱逃跑,我若性命不保,有些话便藏不住了——宫中无人会信么?你且看万贵妃她信与不信咯!”
她挑衅一扬眉,嘴角处噙着若有若的笑意。
“你既逃脱囹圄,又进宫来做甚么?”
秦深实不懂,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过些安稳日子不好吗?凭她的姿色、心计,既逃出了牢狱,寻个富贵子弟傍上就是了,为何进宫,来亲近这个个丑太监?
廖梳杏听了这话,眸中闪过一丝不甘和畏惧,可转瞬即逝。
她再抬眸时,已是笑盈盈的,淬着怨毒的笑,令秦深心中发寒:
“在你死之前,我会告诉你,让你瞑目的。”
“……”
言罢,她提步便要离开。
只是擦过秦深身边时候,被青木给拦了下来。
青木脸色阴沉,他虽不懂两人之间说的什么,却听到了她最后一句话,便不肯叫人走了,当即欺身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腕!
廖梳杏痛呼一声,咣当一声,木盆砸在了地上。
秦深以为屋中的丑太监听见了响动,会出来相护,可里头安静无声,没有半点动静。
廖梳杏身体娇弱,哪里是青木的对手,片刻便被制住了。
秦深上前一步,冷声道:
“我不管你为了什么来的,立刻出宫去!”
廖梳杏低垂着头,一声未吭,等她再抬头时,那杀气凌然的瞳孔,让秦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女子怨毒的目光,怎会有这般的杀意?
这……这分明是,战场杀伐磨砺下才有的凶狠杀气!
青木闷声,抓着廖梳杏胳膊的手,已反过来被扭断——
廖梳杏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淡淡开口:
“温琅琅,你竟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