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冷淡的声音从后背传来,秦深止了步子,收回了自己即将推门的手。
转过身,迎上了她的目光。
晏子面对秦深,到底有些心虚,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道:
“你已见过惠王了——他吃着最好的人奶,穿着最好的衣料子,十几个人围着转,稍有些头疼脑热,是宫里的太医为他诊治的,换了他从前的身份,如何能享受到这些?”
秦深眸色沉沉。
“你告诉我这些,真是为了他么?还是为了你自己?”
秦深的质问,让晏子眸光躲闪,她指甲扣进掌心,沉声道: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孟冬惨死在滩头村,若她的牌位日后能升附太庙,想来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一二了。”
“不是自己的孩子,得来的名分又有什么用?孟冬在乎的,从来都是孩子,而不是什么富贵生活,她和孩子既都去了,你也不必将自己贪恋富贵的心,按在孟冬身上。”
秦深的话像针一般扎在晏子的心上。
她逼近了一步,见她鞋面是捧福样儿,便软了几分口气:
“文娘子,惠王殿下还小,你不可以替他做决定。若他有懂事的一天,得知你拒绝了这唾手可得的权位,他一定会恨你的。天下人谁不想当皇帝?不做这人上人,难道还喜欢面朝黄土背朝天,扎耕在地头里么?”
顿了顿,她扶上了秦深的肩膀,语重心长的继续劝道:
“如今,你既得了襄王的垂青,四处庇护,更赐了这双捧福鞋与你——只要你稍用些心思,比我们这些人要有用百倍!相信我,内有皇后娘娘,外有卫厂公斡旋,加上你掣肘住襄王,惠王立为太子是指日可待的!”
晏子眸光熠熠,她似乎预见了惠王登基,自己跟着荣光万丈的一日了。
秦深面无表情,丝毫没有为她的话动心。
她长抒一口气,拍掉了晏子扶在肩膀上的手,冷淡道:
“爹妈双亡,长姐如母,我有权力替虎子选择平淡稳当的人生,即便他会怪我,但终有一日,他会感激我的——还有,我与襄王并无私情,你们打我的算盘,怕是要失望了,我既不会帮你们夺嫡,更不会让虎子沦为你们自私贪婪的棋子!”
“你、你凭什么?”
晏子没料到秦深拒绝了,还大言不惭的说了这些话。
“凭我有一颗待他赤忱的真心,而非利用、摆布!哦对了——你欠我的债,欠白薇的那条命,准备何时还来?”
晏子浑身一颤,眸中充满了恐惧和紧张之色。
秦深冷笑了笑:
“你好自为之吧。”
言尽于此,不必再说了。
于是,她丢下仓惶难安的晏子,推开房门,阔步走了出去。
小宫女们见她出来,纷纷站了起来,颔首欠身,将她送出了水榭长廊。
*
步行在月色之下,整个后园庭院寂寥无声,清冷的很。
月光甚好,秦深还不想回去,便走到了一处荷塘边,眺望粼粼水面,心思悠远。
这里离设宴的大殿只隔了个水塘,丝竹声隐约传来,流水逐灯,月影朦胧,她望着望着便有些迷离了。
哀的乐曲,远的思念。
她一个人,站在这一袭春色里,心却如深秋寒冬般寂寥。
……
卫槐君提着酒走来。
他的身影落在荷塘边,让纤柔的柳条,斑驳成了一地碎影。
“如此良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他懒懒依在一方假山巨石上,宽袖逶迤垂地,看向她的目光中,玩味却疏离。
秦深回过身来,见是卫槐君,又转了过去:
“厂公也是好兴致,不必在殿中作陪,接待西域来的使团么?”
“太过吵闹,还是此处清净,你倒是会挑地方。”
他把酒坛子搁下,一撩袍,施施然高坐在巨石上,眺望倒映月色的水面,眸光粼粼。
“夜里有些冷,那我不打扰,先回去了——”
秦深搓了搓叫风吹得发冷的胳膊,转过身想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