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咯噔。
大鞍车的车轮子膈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
车子摇晃了下,把睡梦中的秦深给惊醒了。
她下意识心中一跳,立刻睁开了眼皮,最初的迷惘过去之后,发现自己竟躺在了卫槐君的怀中!
下颚弧线流畅,衣襟中的锁骨隐约可见,他已伸手捞出了她藏在里衣中的玉坠子,正摩挲把玩在手指之间。
她心下一惊,整个人要扎身起来——
却不料反应太猛,撞到了卫槐君的额头上。
“唔……”
吃痛捂起了头,她杏眸圆睁,死死盯住了眼前之人。
“你这般睡去,磕头碰脸的也不知疼,本督好心疼给你一处舒适的位置睡——罢了,不过也是多此一举,该碰的地方,总归少不得那一下。”
他盯着秦深红肿起来的额头,伸手,将微凉的掌心覆了上去,轻揉了两下。
看着他悉心关照,秦深心里滋味百般。
虽顶着卫槐君浓妆妖冶的皮相,可表露出来的温柔宠溺,皆是文琅的细腻心思。
自打梦中见过文琅后,有件事儿一直梗在心里。今日见到了卫槐君,她忍不住开口道:
“我能问你一件事么?”
“恩?”
“是不是……是不是,你开始变成他了?”
周遭的气氛一冷,卫槐君的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抽回了自己的手,凉薄开口:
“不是变成,是吞噬。”
他卫槐君才是本尊,他从来不屑变成文琅,谁是主,谁是影,这点向来不容混淆!
秦深咬牙,拉上了他的袖子,紧迫的望进他的眼底:
“不,他没有消失,你反而越来越像他!包括一些事情,只有我与他才知道的,你是不是看到了他的记忆,是不是——”
“够了。”
卫槐君冷冷打断了她的话。
他一把拽下了她脖子上的玉坠子,收到了自己的袖笼中,然后喊停了车驾:
“还有多久的路?”
“回督主,还有两个时辰,便可至清泉寺!”
卫槐君犹豫了片刻,勾起了一抹凉薄笑意,他违心道:
“拉她下去,不许她上任何一辆蒲笼车,让她一路走去,谁也不许给口水喝。”
“……是!”
下属有些莫名。
关照她的是厂公,现下要折磨她的也是厂公,也不知这小宫女做了什么惹怒的事了,喜怒变化下,倒是自己吃了苦头。
下属一边想着,一边要上来拉秦深,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我自己会走。”
她扶着车辕儿,也不必上马凳,直接跳了下去。
留给卫槐君一个倔强执拗的背影后——
她走到了队伍的最后头,跟着一帮粗使太监,只靠着自己的一双腿,勉力跟着车驾队伍,一路走去。
卫槐君阖目,有些颓然的往后一靠,只觉袖笼里的玉坠,滚烫又刺痛。
他只想证明自己是卫槐君,而不是文琅。
这样一件简单的事、天经地义的事儿,为何会让他心神难宁,心口作痛?
他再见不得她吃苦受累了,哪怕受一丁点的委屈。
但这,又是从何时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