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弯下腰,修长的指间触地,捡起了埋在泥堆里的一样东西——她仰头看去,原是自己绣了一半的钱囊。
中秋时,她见文琅的钱袋老旧开线,她便想着自己做一只给他。
只是她绣工不好,又不愿敷衍做了,便想起梁伯禽的那方相思帕来,亦想剽窃下古人的创意,把相思帕中的含蓄经纬,转而弄到了钱袋中去,
外头绣几个极简的花样,里子中却暗绣上了两个人的名字。
还有一句话,一句她极喜欢的话。
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儿,她只来得及绣完了里子,外头的花样绣了一半,便一直揣在针线笸箩里,谁想一场大火抢掠后,它也被丢弃在了院中的泥地里。
还好死不死被卫槐君捡走了!
卫槐君掸落了其上的尘土,揣进了自己的衣袖中。
秦深暗叹一声,却也正是因为这声叹息,让卫槐君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谁——”
他眸中寒意一起,眸光似箭般钉了过来!
秦深心中大呼一声:完了!
又看了看周身逼仄狭小的空间,根本无处躲藏,眼瞅着卫槐君一把捏上了檩条,手腕轻震,条木分崩碎裂,露出了宽敞的堂屋大门来。
他提步要进——
便是这个时候,太簇飞身而至,打断了卫槐君的动作。
他单膝跪下,沉声道:
“督主,她出现了。”
卫槐君眸中也闪过一抹惊讶之色,他当即收回了步子,拧眉问道:
“在哪?”
太簇伸手,从怀中将那张写有残霜之毒解药方子的牛皮纸,交到了卫槐君的手中。
“京城悬壶堂的消息,是一个农户男子,他匆匆抓了药,就走了。”
卫槐君一听是男子,眸光霍然,脸上起了愠色:
“她竟一直在京城。”
太簇点了点头,也觉得是十分不可思议。
五年前的象岩一会,督主明明是给温姑娘送药引子去的,却没想一别成了诀别,折回去时,已然发现她消失不见了。他率人搜遍了整座山,也不见人影,而下山的路只有那么一条,她若离开,一定会被发现。
除非,她是一跃跳下了山崖。
督主花了很长时间搜过山下,并没有找到她的尸骨,故而一直坚信着温姑娘尚在人世。
但她身上残霜未解,陇西王府也没了续命的解药,为了尽早找到人,督主下令吩咐全国的大药铺,只要有人拿方抓药,就一定要将人留下,禀报与他。
可这天罗地网布下了五年,温姑娘一直没有半点消息,直到方才,他收到了那张药方子的时候,才确信原来人还活着,就在督主的眼皮子底下。
卫槐君低头扫过牛皮纸的正面,薄唇翕动:
“青山镇,王家?”
“是。”
太簇很快意领神会,领了命,即刻飞身离开了。
卫槐君目视远方,漆黑的眸色沉浮了太多情绪,有欣喜、有悲伤、有迟疑,可再多的情绪也抵不过他此刻的怒火!
竟有男人为其抓药,她诀别跳崖,宁愿死也不肯爱他一分!
五年来销声匿迹,再无影踪,原是跟了一个农汉子,过起了男耕女织的小日子么?
没他的准许,她连死都不能自主,何况嫁人生子!
留下一袭凌冽的杀气,他阔步离开了西林院子。
……
过了良久,院中唯有寒风瑟瑟,呼啸而过。
秦深这才心下惴惴的从屋子猫身出来,她看了一眼被弃在地上的牛皮纸——
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