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6 残霜(2 / 2)

她似乎用时光欺骗了自己,跟着把心意埋葬了起来。

马车出了城门,出了郊外,一路盘山而上,到了象岩山的山麓,卫槐君入住的别院就在这山麓之上。

她掀开帘子,由人搀扶着跳下了车辕儿,逆着冷风向一处漆黑的崖边走去。

她已看到了他——

长身玉立站在风口处,猎猎寒风卷起了他的氅子。

孤身背影处,是月光浸染后的凉薄冷漠。

她走到了他身边,与其一同眺望灯火点点的陇西城,笑着开口道: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卫槐君目光未移,他长眉斜飞入鬓,妖冶姿容,粉末浓重。

听了秦深的话,良久后,才寡淡开口:

“我一直这么以为,可却依然站在了这里。”

“你过的还好么?”

她问了出口,才知道自己问的有多傻,他过的好不好,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嗜杀成瘾的人,又有哪几个是真正过得好的?

卫槐君没有回答她,而是从宽袖中拿出了一只锦盒,递到了她的面前:

“如果我不送给你,你是打算今天来见我最后一面么?”

秦深不必打开,便知是何物。

隔了五年,他又替她寻来了依米花。

“谢了——”

她接了过来,攥在了手心里。

两人相默无话,即便她知道,他此来也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可又能怎么样,低至尘埃的情话,他已不屑再说,记恨入骨的仇怨,他说了难道就会消弥一二么?

他们之间的天堑鸿沟,早已让俩人生生站成了两端。

“有了解药,你不必再留下了,天南地北,你又打算去哪儿?”

他的音色很沉,如山林晨钟,厚的叫人透不过气。

秦深故作轻松的一笑,回眸睇了过去:

“不知道,没想过,你走南闯北,可知道有什么好一些的地方?”

卫槐君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道:

“京郊外青山边的滩头村。”

秦深惊讶的看向他,没想到他会让她去那里。

“滩、滩头村?”

“滩头村,西林院子。”

秦深哑然无声,望着他的眸子情绪波澜——

到底,他还是没能恨她恨的彻底,他想留住她,即便不是用真正的他,而是文琅,他人格分裂出来的那个文琅。

冷风过境,呼啸瑟然。

他在等她的回复,却等来了一片缄默。

再无话可说。

卫槐君告诉了她自己回去的归期,如果她愿意一起走,他可以另行安排车轿,如果不愿意,也不必特意知会了。

抖了抖宽袖,他拢着身上的氅衣,转过了身去,伫步停留了半息,他方才提步离开。

“卫槐君——”

他行出几步,她背着身唤住了他,却并未回头。

“少用些铅粉,时日久了,会烂脸的,若真要用,去用些珍珠磨出来的米粉,你不差钱,便用些好的吧。”

卫槐君没有回应,听罢了她的话,阔步离开了象岩崖。

……

坐上回去的马车,他心思惴然难安。

耳中是一遍遍她最后的说的话,和她立在风中单薄的背影。

“太簇,回去。”

他冷冷的声音,令跨坐车外的太簇也意识到了不对,连忙调转了方向,赶着马车原路折了回去。

卫槐君飞身出了马车,风一般掠到了崖边——

她的人已经不在了,崖边只留下了那装着依米花的锦盒,还有他送她的琉璃花簪。

锦盒依旧未曾打开过。

“温琅琅!!”

他喉头滚雷一般的怒吼,却被山崖上咆哮的寒风吹得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