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长亭边。
杨柳青青着地重,杨花漫漫搅天飞。
等秦深出城门走到河道边,沈柔已着一袭春衫绿衣、头戴帷帽站在了柳树下。
张肃则扮作船夫的模样,雇来了一只客船,停泊在柳树下的埠头边儿。
见秦深过来了,他当即抬起胳膊,向她招了招手。
她缓步过去,立在了沈柔的跟前,目光上下逡巡,笑意温浅道:
“身子可大好了些?去青山镇这一路舟车劳顿,你可要好好保重才是。”
沈柔扶上了她的肩头,心肠亦如柳枝摇摆,满腔的离愁别绪。
“你为救我性命,还我自由,如此牺牲可值得?槐君……槐君他一定恨极了你,你与他这些年的相处,我亦看在眼中,当真舍得么?”
秦深苦笑一声,低眉垂目,轻道:
“世上哪有得全的事儿——瞒下了你的身份,瞒下了卫将军自尽的真相,只叫他恨我一个,其实也是赚得,不是么?”
“傻丫头,感情之事,哪里掰算的清楚,遑论区别盈亏?”
沈柔知道所有真相后,心下滋味百般,对卫槐君又愧又心疼,却不敢再与他相认,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她愧对这个儿子,自己的细作身份,一定会给他带来沉痛的打击,况且,他最尊重的父亲,还是因为她才饮下鸩而亡的。
秦深摇了摇头,眺望河道远方:
“注定无果的事儿,还是叫他恨我更干脆一些。”
秦深收回了目光,朝着沈柔绽容一笑:
“不说这个了,我还有件东西交托你,请你转交给一个人。”
沈柔目露疑惑,接过了秦深递来的一个包袱。
她打开一看,除了一些盘缠银两,还有一本手书的抄记,可里头密密麻麻写的,她没有一个字看得懂,倒像是鬼画符一般。
秦深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自己心中明白——
这本摘记上所书,是她重生之后所有发生的事儿,她怕有朝一日回到了最初,那个秦深会忘记所有的事情。
但她也怕被人读到后窥破了真相,便用英文书写下来。
想来这个九州,能看懂的只有她自己了。
“沈姐姐,请帮我保管好这件东西……然后等十年后的腊月初八,请到滩头村外的河中救一个人。”
她这话说的极为奇怪,沈柔不解的望了过来:
“十年后,你如何笃定有人落水?还是在腊月初八?”
秦深笑而不答,心中明白:就算她不做解释,沈柔还是会应了自己的要求的。
“你见到她,就会明白了。”
“好……你还有什么交代的么?”
沈柔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十年后的嘱托交下,她心中释然了许多。
又想了想,她多添了一句:
“如果那个人甘与平淡,或者已经记不得任何事了,你便把这样东西烧了吧,如果她执念太深,不撞南墙不死心,你就拿出来交给她看。”
沈柔点了点头,将包袱收了起来,背到了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