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的醉意渐去,她支了起炕窗上的小木杵,架起了窗牖,叫夜风透了进来。
博山炉中的盘香已被她灭去,然后另点了几根红烛起来,把屋子里照如白昼。
她身上衣衫不整,亵衣像海带一般皱巴巴的挂在手臂上,水色肚兜也被解开了大半,嫩白的肩头沾染了文琅的血渍,依稀还提醒着她方才发生的一切。
她颓然坐在妆奁镜前,审视铜镜中的自己,心中满是疑惑——只是她此刻脑袋昏沉,从前种种和真假纷杂,叫她实在是迷怔!
就这般呆坐良久后,文琅推开门回来了。
他发丝湿漉漉的,神志却已清明,恢复了往日一贯淡然随意的模样。
走至秦深的身边,他抄起木架上搭着的衣衫,披裹到了她的身上,弯腰低声道:
“可还头晕?我去给你煮些解酒茶来吃吧,你吃罢,早些歇息,别想太多了。”
秦深摇了摇头,蹭得站了起来,将自己投进了他的怀中——
“对不起。”
她靠在他微凉的肌肤上,为自己可笑的试探向他道歉。
文琅看着镜子依偎相拥的一双人影,心中更是百般滋味,他垂下眼帘,苍唇翕动: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秦深腾地红了脸,在他怀里一味的摇头,想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支吾了半天,也只好由他这般想了。
“我已经有了庚哥儿,我才多大呀,就有这样一个儿子,便是自己不生也无憾了——你知道我在乎的是什么!”
从文琅的怀中抬起头,秦深语中急切,眸中担忧。
她至始至终,在乎的不过他一个人,想要的也不过是他一生的陪伴罢了。
何时得获自由,再与卫槐君毫无瓜葛,才是她每日期盼却又忧心的事儿。
文琅揽着人,轻吻了吻她的云鬓,在耳边轻言道:
“事不过腊月,再等等,等明年元月开春,咱们就能过自己的小日子,我会打点内务府放归出宫,从此时时伴着你,青山农田,庄户大院,咱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真的么?”
秦深很惊讶,这还是头一次文琅给出了明确的时间,让她的期冀不至于那般遥遥无期。
文琅低首,凝望她眼底四溢的流光,轻笑点了点头,温柔却又坚定:
“是,鸳鸯白骨,不过三餐一宿,天下种种,不抵你我白发终老。”
情话萦绕在耳畔,她的心如磐石般坚定。
不再怀疑和猜测,无惧他的身份和苦衷,她要的感情是悬崖上的一朵情花,即便可能万劫不复,此刻她也决然慷慨赴死,没有半点畏惧和疑惑了。
毕竟,在感情中的投降,也算是一场美丽的战败。
“好,我等你。”
他许下欢期,约看四季花谢,她自等一场白首之盟。
月光穿针引线般,在槅扇上的东昌纸勾勒出两人依偎的身影——
月华浮辉,温存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