挠了挠头,庚子便扭的恩了声,就奔着村口去了。
大桌吃饭,文琅陪着殷忠小酌了几杯。
饭间,殷忠提及廖氏和廖梳杏,多少还愿劝着秦深一嘴儿:
“廖姨是包庇了些,那梳杏看不出来,原是个不安分的!不过嫁了她走就是了,只都是一家亲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没有隔夜的仇呀。”
毛氏性子爱憎分明,自是心疼小妹和秦深的,哪里管亲缘血脉这么多,当即伸手拍在了殷忠后背,骂道:
“你个混货,吃多了酒就乱说话——生来做亲是缘分,可若不知珍惜,那断了也是个干净!”
秦深无奈撇嘴笑了笑,对了这个娘,她也是心累的很。
现在两家住开,不必杵在眼皮子底下,到底还好一些。
只是叫她跟廖氏断亲是做不到的,只求这个软弱的老娘,别再给她生事了。
“不再提了,咱们吃饭吧。”
秦深夹了块肉,添到小妹的碗里。
小妹本就瘦弱,这下子大病一场,整个人不成样子,瘦得都快脱相了。
且因小妹一直病着,宫粉的事儿没人帮持着,已经停工好几日了,倒是荆禾托人带了口信问过原由,秦深用借口搪塞了,并没有把小妹的事儿告诉他。
他才从父母离世的阴影中缓过了些,哪里能接受小妹这般遭遇,于是秦深便做主,隐瞒了下来,待日后有机会再说吧。
吃罢了饭,殷忠还要去隔壁殷老伯家等等,看他爹今儿会不会下山回家,若有药材也好顺路带回城里铺子去。
两口子便不再西林院子多留了。
收拾好厨下,小妹早早回屋歇息去了,庚子帮她煎好了药,给端进了南屋,然后自己也回屋睡去。
秦深烧了锅热水,简单擦了擦身上的汗,换了一件干净里衣,也掩上了堂屋门。
文琅已理好了床褥,把他从宫里带出来的驱蚊香也点了起来。
记得之前秦深嫌艾草烧得刺鼻,他便记在了心里,寻了来这种好闻的,用一只老旧的熏笼装了起来,摆在炕角边上。
秦深伸了个懒腰,看着熟悉的屋子,嗅了嗅这熏香,整个人松乏又舒服。
脱掉鞋,盘着腿笑嘻嘻的上了炕,叹道: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卫槐君的农家院看起来就不伦不类的……即便他那些摆设都跟咱家很像,那感觉……说不上来,总归很是不同。”
“画皮画骨不画心,自然不像。”
文琅挑了挑油灯,把焦黑的灯芯剪短,护着悠悠一盏,摆在了炕边的小方桌上,以免晚上秦深起夜抹黑,看不清脚下的路。
秦深一躺到了炕上,便侧身支颐,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我只说与你听,别人大抵是不会信我的……文琅,你知道,其实分流并不是什么好招儿,朝廷大官儿自诩聪明,可他们根本没弄明白,为何黄河下游年年筑堤,却还是年年决堤——”
文琅也侧面朝向他,一面轻揽着她,一面安静的听她说话。
秦深把缘故同他说了,甚至把应该怎么治河的法子,也大概说了几样,只是她毕竟不是研究这个的,说出来的法子也只有个框儿,里头关窍之处,她也就说不上来了。
口干舌燥,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
文琅知其意,便从炕上扎身起来,伸手续了杯水给她,浅笑道:
“我能听得明白,也觉得你的法子是对的。”
“但是呢?”
秦深接过温水,暖杯在手心,偏首看向了他。
“已经来不及了,改道这件事已成了内阁和司礼监的博弈,他们并不在乎本身的对错,他们想得到的,永远是这场博弈中的胜利。”
文琅的眼中,烛光跳跃,眸色霍然,带了一丝本不该属于他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