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宵,四下寂静无声。
秦深螓首微偏,见清辉月光,在文琅身上渡了层朦胧的光儿,将他的身影拉得纤长。
他一直牵着她的手,温热的掌心包着她微凉的手指,两个人脚步踩在竹林落叶上,沉默下,唯有沙沙之响。
这一路,她细想了想,大概也能想通几件事。
大抵是因为文琅做了卫槐君的替身,作为交换,卫槐君允他两块玉坠子,让他能护下两个人来。
他平日里在宫中当值,做藏书阁一些闲散的活计,一日两日消失不见,从地下城出宫去帮卫槐君做些替身之事,有东厂遮掩着,想必也不会惹人怀疑。
或许是察觉到她有心事,文琅的步子也放缓了下来。
“你怕么?”
这一句话问得没头没脑,秦深不知如何作答。
怕什么?当宦妻的时候她没有怕,嫁个有克妻之说的丈夫她也不惧,但是如今她却搞不懂自己的心,一旦想到文琅随时可能替卫槐君去死,她心里其实有些难过。
说不上怕不怕,只有愿不愿。
“只能这样么?至死方休?”
她没有回答,反而将问题抛了回去。
文琅停下的步子,立在一株青竹之下。
细细的叶,疏疏的节,斑驳了他似竹般的俊挺身姿。
“死对于我而言,才算得是解脱吧。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我就和这地上的影子一般,从来都不属于我自己。”
他的声音清冷空洞,其中涌动的情绪,也被竹林夜风吹散了。
“这是哪里话!你有爹有娘,有名有姓,有妻有子,有家有室,这些都属于你,你拥有的那么多,怎么舍得去死?你可得好好活着呢——”
秦深渐渐读到了他眼底死灰复燃的一点眸光,再接再厉,勾起一抹笑:
“不然等明年咱家种了麦,谁下地拖犁呀!少与我说那些混账话儿,你得活着,岁岁年年,青丝白发。”
文琅一瞬不动的看着秦深。
她脸上的癞疤好了七七八八,在夜幕之下,只见她生得柔美靓丽,一双眼睛莹光烁然。
文琅抑住心中那份感动,上前将人搂入怀,紧紧揽住了她的腰,嗅着她云鬓上的发香,在她耳边哑声道:
“无论生死,我定不负你。”
秦深让他这一抱,有些紧张的僵起了身子,但怕现在推开他,有些辜负这撩人夜色,风月情关。
罢了罢了,若自己的这一份温情,能让他觉得舒服一些,淡了那些悲观的念头就好。
这般想着,她抬起了手,慢慢圈上了他的的腰,然后,颇有安慰意味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走吧,月色虽好,可山里头冷哇,我怕是要得风寒了——阿嚏!”
正说这话,一个打喷嚏打了出来,她身子跟着打了个寒颤。
文琅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衣衫还是湿的,这样抱着秦深,叫她让夜风吹久了,非得病不可。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待温热起来后,才伸手裹住了她的,然后拉上往前走:
“快到了,等回去我烧热水给你,你洗了个澡,喝碗姜汤再睡。”
“恩,好。”
秦深跟在他身后,俩人挨着一起往林子深处走去。
地上一双影子依偎着,叫浮动的月光拉得纤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