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连声解释道:“是小的烂了舌头,尝不出好坏来,您别介意……咱樊楼的笋子只一家供的,那坊主娘子住在三十里外的滩头村,来去得小半日,怕是现在去取,会耽搁爷您用膳的时辰呐!”
荆禾心里呼了一口气,淡然添了句:
“无妨,我等就是了,你速速取回来。”
“好、好、小的马上去。”
伙计低头,用袖子口擦了擦脑袋上的冷汗,同边上几个跑堂伙计小声道了句:
“我出去下,你们把人伺候好了,等老板娘她回来,记得也同她说道一声……”
说罢,来不及换身便服,便匆匆从后门跑了出去。
他从后院畜生棚里,牵了一头小毛炉,推开院门就要赶去滩头村,心里还嘀咕着:
说来也是到了日子,那文娘子也该送笋子来了吧?
罢了罢了,等不住她了,还是自己先跑一趟吧!也是奇了怪了,樊楼和外头笋子的味道,难道真不一样么?
秦深在后门拐角处候了半日了。
半个时辰前,她与荆禾交代完毕,等他和太簇走进樊楼后,她立刻去找回了庚子。
两人推着板车到了地方,踮脚伸脖,只为等那伙计出来,上演一出“雪中送炭”的偶遇。
“小哥儿!巧了!这是上哪儿去啊?”
秦深眼尖,一眼就看到牵着毛驴出来的樊楼伙计,她立刻扬着笑脸,拔声同他招呼上。
“哎哟,文娘子,可是巧了,你这是来……”
“送笋子的!”
秦深开门见山,掀开了身后板车上的秫秫杆儿,露出了一只黑黢黢的大肚坛子来。
伙计连声喊娘,笑得两眼眯了起来:
“我说呢,约好了五日期限,文娘子是个讲信的人,算算时辰这会儿也该到了,果然守时啊,走走、我与你回去结算!”
“小哥儿你这不是要出去么?要不等你回来?我不急的。”
秦深不忘矜上三分,听他如何应答。
伙计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去滩头村催笋子的,他只说家里原先有些私事,既碰上笋子了,便先结算要紧。
秦深笑笑,不仅不会戳破他,还要诚恳道谢一番。
俩人各怀心思的客套着,推着板车进了樊楼后院,来到了灶房外头。
伙计喊了人,催着快些把酸笋坛子搬去炒菜,然后从账房处借了个算盘出来,想要一次性给秦深把笋钱结算清了——
“不必忙,先紧着后厨炒菜要紧,我歇歇腿儿,回头再算也是一样的,而且我看小哥儿你这急切劲儿,莫不是堂里还有客人现等着吃?”
他尴尬笑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见秦深不急着拿钱,便道:“如此也好,你先歇上一会儿,小茶房坐着茶壶,自己倒水喝就是了,别外道!我前头还得招呼,回头来找你……”
“成,你忙去吧——”
秦深温笑送了他走,敛着粗布裙子,挑了一处干净的马札坐下,心里轻念了声:
“等你再出来的时候,便不是原来的价儿咯~”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那伙计满头是汗的跑了回来,说话都有些结巴:
“文、文娘子,笋子……笋子还有么?只这么一坛么?上次去你家院子,不是腌了好几坛么,完全不够用啊,我这前头还欠着好几个菜呢!”
伙计自己也要疯了!不知怎么回事,今天送了的笋子炒出的菜竟然会那么好吃!
方才那锦衣小公子吃得满口生香,生生下了两大碗米饭下去,惹得边上食客纷纷要跟点,他迫不得已,只好重新把酸笋子的菜牌挂了回去。
这下好了,一个两个吃得大声发赞,后厨竟不接别的菜了,锅子里全炒上酸笋子了,一坛子腌货,大半个时辰便销售一空!
吃过的嚷着明个儿还要来,他们提起外头泛滥的笋子,大都不屑一顾,只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何能比!
这也让他彻底昏头了……
伙计顺了气,打算多问她定几缸酸笋子,看这行情大有钱好赚,老板娘也决定会同意的。
“明个,明个还能送一拨么?或者我来拿也行!”
“再没有了,今儿是最后一拨,这不是小哥儿上次自己说的么?”
秦深端在那里,眸间笑盈盈的,摆明了就是要看他自己打脸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