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出口,脖子已叫王葆给死死掐住了!
“一帮狗犊玩意,耍弄着咱家当戏猴儿,害得咱家在爹妈祖宗面前丢了老脸,没得活!再没得活了!”
他公鸭嗓尖声一叫,推着秦深就往碑上撞。
咚得一声,秦深觉得额头发凉,眼冒金星,剧痛从天灵盖上绵延而下,让她整个人不断的抽搐起来。
痛如江潮泛起,可莫名藏在记忆深处的片段,也随着这一撞,沉沉浮浮的涌到了脑海中。
她想起了原主八岁前的记忆,一件重要的事,一个重要的人。
“卫……槐君……”
她瘫坐在地上,额头都是血,口中不断喃喃的,只有这个名字。
王葆以为自己听错了,沉着张脸,不确定的问了声:
“为,为什么君?”
秦深记忆纷杂,整个人是懵逼和茫然的。
她依稀记得八岁那年,家里偷摸着来了三五个人,他们大马金刀,凶神恶煞的绑了个清秀少年来,说是让爹给下一刀子阉成太监。她心软受不住少年的央求,便在落刀子的前一日,给秦山沽了酒,叫他一醉上头,然后偷偷给少年放了。为了搪塞外头的人,她取了王葆罐子里的骟蛋儿,骗说是少年的;等秦山醒了,她又说那些人后悔了,带着少年已经走了。
后来她才知道少年名叫卫槐君……
再后来,她生了场大病,烧坏了脑子,八岁之前的事儿竟都不记得了。
卫槐君,难道就是王葆口中,那个杀人吮血,秉性剌戾的东厂修罗,卫厂公?
秦深艰难的从地上爬起了,用手捂着额头上的伤口,她一边往后退,一边盯着王葆说道:
“你、你的宝贝儿,在卫槐君手里,你管他去要吧。”
“混账!”
王葆气得浑身发抖,好个丑妮子,算准了他奈何不了卫槐君,就敢把这锅往厂公头上扣?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谁能信这话儿?
王葆从靴掖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脱了鞘,就要杀人,他气的眼睛发红,要是今日不刺死这个三番两次耍弄他的女娃子,他活的这半辈子,就算喂了狗了!
秦深见他起了杀意,扭身就跑。
她一路跌撞着下山,多少次摔倒、爬起,狼狈不堪。
到了泥泞之处,她失了重心,整个人从峭壁上滑了下去,若不是拽着壁上的藤蔓韧草,她早该摔死了。
饶是这样,身上还是刮刺的满是伤痕,她血累累的倒在山下的草窝子里,再没一分力气动弹。
王葆气喘吁吁的追下山,手里紧攥着刀子,像索命的鬼差,双目血红,扭曲着脸渗笑着:
“阴间是阎王定生死,这阳间可是我王葆说了算!卫槐君是什么东西,到了咱家面前,就是一只丧家犬!我呸,你还敢拿他吓唬我,我——”
举着刀子,下一刻就要往丑丫头的心口扎去!
可就在这生死一刻间,王葆突然神色大变,像见了鬼似地浑身发抖,连手上的刀子都握不紧了……
“厂、厂公……?”
他音色抖得变了调,又是滑稽又是骇人。
在秦深这个位置,她看不到来人的样貌,只能见着王葆一步一颤的往头退去,他满脸惊恐之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感受到身边轻缓的脚步声,鹿皮裁作的高靴,踩着腐烂的树叶,悉索作响。
秦深眼皮一跳,忙偏头看去——
来人一身袭白纱软衣下,是夺目的血红蟒衣,腰间一抹玄色玉带,勒出他清瘦的身形,猎猎山风下,吹得他衣袂飞扬。
白,淡雅了红色的张狂,红,挣扎了白色虚伪。
而本该绣在胸前,白鹤朝云的正一品补子,却以另一种剌戾的方式绣在了他衣衫后摆之上,如此走路就像踩云踏鹤,乘风仙骨一般。
一串紫檀持珠耷垂着,伴着他修长如玉的手指,一颗颗拨动,光泽油润。
秦深盯着他的背影,不知怎得,心中咯噔一声,就万分笃定了他的身份。
卫槐君?!
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