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后娘难为(2 / 2)

秦深扭头一看,知道他想要出恭,可这路走了一半,赶着回去茅房屙屎也不现实,只让他就地解决一下,就当给竹林下拨肥了。

庚子犹豫了很久,实在挡不住肚子里翻江蹈海,他沉着声,勒令秦深站的远远的不许偷看,自己匆忙解了裤子,在几株碗口大的毛竹后,蹲下屙屎。

秦深感慨一声:这头的竹笋她暂时不忍挖了……

半响后,她突然想起庚哥儿没草纸,便低头捡了几片宽长些的竹叶子,拿着送去。

岂料走近他身后几步,他像被踩着尾巴的猫,立即炸开毛,恶狠狠的盯着她,尖声叫着:

“走!走开!不许看!”

秦深被他吓了一跳,这已经不属于男孩害羞的范畴了,倒像是自己极隐晦的秘密,害怕被人窥破。

心里起了念头,秦深没有退一步,反倒是往他下身打量——

见他兜在腰上的汗巾,这会儿子湿漉漉的,心里更加清楚了。

“滚!快滚!”

庚子歇斯底里的叫着,他捡起地上的石子,向秦深的身上砸去,她躲避着,往后退了两步,心里像棉絮一般塞着,并不舒坦。

原来,庚子是阉过的娃娃。

她是刀子匠,自然知道阉割会留下的后遗症。

割势的时候最需要技术,若割的浅了,将来脆骨往外头突,还得挨上一刀;若割的深了,就像庚子这样,往里头塌陷,解小便的时候呈扇状,会有尿档的毛病。

且阉娃娃下身畏冷,所以庚子现在还穿着厚棉裤,因为尿档,需要随身裹着一块汗巾。

但秦深不知道,为什么庚子既下了刀子,却不去宫里头当太监?他的亲爹妈为何又丢弃了他,直到他被文琅捡回家。

秦深立在竹林里,听着风过萧飒声,良久后,庚子才沉着一张脸走出来。

他没有理睬秦深,径自往竹林深处快步走去。

秦深跟在后头,左绕右绕,却越走越偏。

“不是去山边的菜地么?是不是走错道儿了?”

她左右环顾着,日头的光已经被细密的竹林遮盖住,偶尔透下一缕斑驳,周遭越发湿冷,有股阴森的寒气,萦绕在周身。

终于,庚子停下了脚步,站在几座坟头边,纹丝不动。

“庚哥儿……?”

庚子没有应话儿,还是木愣愣的站着不同,像是中了邪一般。

秦深数了数地上的坟头,从旧到新,恰好六个坟茔包儿,最新的那个,黄土还泛着湿气,边上一点杂草也无,想来是一座新坟,死了还不到半年光景。

这新坟边上另挖了一个新坑,看样子,是为她留着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紧,背脊攀上细密的鸡皮疙瘩,生生打了个冷战。

就在秦深发愣的当下,庚子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颤抖着身子,绕到了她的身后,高高举起,想对着她的后脑勺狠狠敲下去!

可最后关头,想起那碗蛋羹,他还是犹豫了片刻。

便是这须臾叫秦深回过了神,她匆忙弯腰避开,惊讶的看向他,不解道:

“你!——你引我来这里,为得就是杀了我,难道、难道她们都是你……不可能!你才多大?!”

庚子抖若筛糠,小脸惨白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吼道:

“不是我,但她们谁也活过半年,你也一样!你总归要死的,早死晚死——可你,可你知道了……不成!不成!”

他犟着脸儿,豆大的眼泪顺着脸庞落下,狰狞的皮相下,是扭曲的自尊。

秦深看着他的小脸,心里一阵阵的痛。

他才多大,身上受了这么一刀,痛过也就痛过了,可跟在他身上一辈子抹不掉的自卑和厌弃,才是一把日夜碾磨的钝刀,要不把他逼疯成了魔头,要不逼死成了野鬼。

她想,太监大多急功近利,贪财寡恩,怕不是天性如此,实在是心里这关迈不过去,生生逼着自己坠了小人魔道。

喉头哽咽着,秦深刚想开口说话,却听见竹子上头,传来一阵嘶嘶的声音。

抬头看去,见一条碧绿的青蛇,盘踞在庚子的头上,正向他吐着蛇信——

“庚哥儿,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