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干旱,村子里的抢水已经进行到了明面上,每天天刚见亮,家里一大家子便都起床前去抢水。
在山间小溪逐渐干涸以后,不说灌溉庄稼,便是自家饮用水也成了问题,好在张家村靠近运河,运河水位大幅度下降,但是也能保证村子里的人不会被渴死。
不过这样一来,整个张家村的人便都变得越发辛苦了,大姐每天除了对抢水的辛苦,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迷茫。
“老二啊,眼看着便要大旱,这日子可怎么熬下去?那地里快成熟的小麦,我们都得看紧一些,别被人偷割掉。”
事实上,小麦并没有多少,一大家子想指望这点小麦过一年,根本痴人说梦啊。
到了这样的时候,张家的气氛就变得分外的低迷。
其实不只是张家如此,这附近的人家,每一家都是差不多的处境。
张义听见老父亲的念叨和叹息,垂着头看了看外间像火焰在烤的烈阳,张了张嘴唇,他却什么都说不下去。
他的工作,在前些日子已经被辞退了,因天气炎热,店家没什么生意,无奈,只能暂时关门。
张义询问店家,“东家,什么时候再开门?”
东家苦笑看他一眼,摇头,道,“张兄弟,我们也是老交情了,我也不隐瞒你,这年景看着不好,我这一走,暂时不会回来,店铺想转手也没有人买,所以,……”
所以,人家根本没有归期。
张义大失所望。
好在东家也是厚道人,临走时,也不追他还那借的几两银子,还额外送了他一些不用的家具桌椅等,这才驾车离开了这个小镇子。
此时,张义看了亲爹一眼,恩恩了两声,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见亲爹说话。
最近几日,张义亲娘陈氏和妻子何氏都“病着”,这家里的活儿,大部分都落到张义身上,张义本是文弱书生的模样,在往常,一直都在妻子何氏在地里做男人做的活儿,风吹日晒,何氏年龄即使不大,却早已生出不少白发。
张义在往常只觉得自己在外间做工的时候,日日对人低头哈腰非常辛苦。
而自己的妻子何氏?虽然在家里忙活,但是家里一大家子人呢,又不是独妻子一人干活,且不去对人低声下气,日子总过得比自己好过。
也因此,他平时最烦何氏对自己抱怨自己亲娘如何。
而这次他丢掉工作且日日在家干活以后,他嘴巴喘着粗气,整个人累得腰酸背痛,脸色惨白,心里也是说不出的苦。
这家里的活儿,大哥一家都充当大爷,每日只找个地方歇凉吹牛,而三弟则偷奸耍滑,时不时找借口陪着他婆娘回了娘家,家里的地,所有服侍鸡鸭,挑家里洗衣做饭的水的事情,都落在他头上,在早晨,他如果能抢到一些水,这还罢了,一天总归少走很多路的。
一旦早晨抢不到水,那日子就难过了,他得去运河挑水家来,一担子水一个往返,他挑得非常艰难,经常一担子水挑到家里,他整个人晒得直喘粗气,进的气多,出的气少似的。
要命的是,张义白日下地干活,晚上还得去亲娘屋子里当孝子,不过几日,他眼皮青紫,脸色便很不好看。
这一晚上,张义吃完饭以后,正要回他和何氏的屋子,在陈氏房里,陈氏的呼唤声又再次传来。
“义儿,我的儿啊,快进屋来。”
张义身子一僵,脚步却没有像平时那样随叫随到,只道,“娘啊,有什么事?如果无事,今日,我便回我房间好好休息了,明日还有做不完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