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安敛眸,自觉周身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觉身上,这场面便像是提前准备好了只等他一头闷进来一般,他侧目看向笑容散漫随意的南宫临,他只在那浅浅笑着,一切,便仿佛都被他捏在了手中。
这一局,沈砚安失算了。
他将眼神转向逼问不断的郑大学士,周身气息忽然凝起来,只觉人还未开口,便已被这气势压的说不出话,“沈郑两家虽有婚约,却并未互换庚帖、丈量八字,所谓数十年的情谊也不过是当日父母口头上的一句承诺,何来笔墨?”
他一句话将这桩京业众人都认定的婚约变成了一句儿戏,“沈小侯爷,你我沈郑两家相交多年,你竟将这婚约划为口头上的一句话,未免太过薄情。”郑大学士蹙着眉头,隐隐有些寒心。
沈砚安拜了又拜,复而垂手静立,沉稳的应声道,“晚辈今日所言不得不令人不悦,郑学士莫怪。”
“只望您容晚辈说一句实心话,沈郑两家的情谊之所以深重,乃是因为祖上互相救助、互相扶持的恩情,正因如此,才有了这桩婚约。”
“我与郑家小姐若是情投意合十几年,这婚约自然是没有笔墨也成了板上钉钉,可偏偏,这些年来,我沈砚安从未倾心于她,互不爱慕之人又何必苦苦纠缠捆绑。”
“纵然是薄情,也不能无情枉做深情,害了郑小姐一辈子。”
郑大学士捏着手中的退婚书,忽然轻叹了一口气,所谓情字,实难捉摸,便是当朝逼问,也令不得这沈小侯爷说一句爱你之言,雪琼啊,对这样的男子何必要苦苦挣扎。
“沈小侯爷肺腑之言、真诚相对,臣佩服。”郑大学士将那已经捻皱了的退婚书又板板整整的放回了胸口。
南宫临斜目看向他,冷了几分,老顽固还真是老顽固,便是自己女儿的事情也破不了体面规矩,这出戏演的也实在够短,着实没意思。
“陛下,”郑大学士转身对向高阶上的皇帝,“臣自愿代表小女,应了这退婚书。”
一句话落下,身旁人皆议论纷纷,有说这郑家没有气魄,相争不了的,有说这沈砚安移情别恋,太过无情的,然而这细索的话语中,最多的竟然是提到今日场上的局外之人——即一一。
谁人不知,这沈小侯爷是为了从江陵带回来的美人才与郑家嫡女退婚的。
听到即一一的名讳时,皇帝明显脸色沉了几分,话中之风,竟隐隐有偏帮郑家之势,“爱卿可想好了,果真要为令女应下这退婚书。”
“你须知道,不论聘亲与退婚,但若一方不愿,这事,便成不了。”
“臣多谢陛下思量,”郑大学士深拜一躬,复言,“无情枉作深情,乃是世间最狠毒之事。小女便是嫁不得高官厚禄,也定要寻得一生一世一双人,才配得上她此生情深。断断不能为了这婚约,毁了她一辈子。”
“臣之家事本不该在朝堂上搬弄,多谢陛下宽宥之心。”
“无妨,起身吧。”皇帝挥了挥手,把地上跪着的人叫起来。
“若无要事,便退朝罢,朕乏了。”
“臣等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