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另立新主(2 / 2)

卫泱泱上一次见到全城欢度,还是在去年在钱塘击败海盗之后,可上一次是大阳百姓,这一次欢庆的人却是海斯百姓。虽然父亲派她来总有父亲的道理,但她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腮波一帆看她闷闷不乐,就哄着她:“泱泱,你看这人间安乐,多好呀。”卫泱泱知道前几日礼部官员已到,大阳扶持腮波一帆做国君,两国世代友好,就对他笑笑:“你明天就要成为海斯国主了,也恭喜你呀。”

自打卫泱泱火烧止鹿城之后,两个人之间就有了嫌隙,腮波一帆好像被吓坏了,也不怎么同她说话。两个人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亲昵地站在一起,安安静静地聊天了。

因腮波一帆护国有功,且国王寻祖辉和摄政王腮波雪蝶已死,再加上大阳扶持,所以大臣们都拥立他做新君,明天就是新君大典了。腮波一帆看着卫泱泱:“我半点兵法也不懂,这全是你和卫家的功劳。”

卫泱泱第一次独挑大梁,指挥完这场护国之战后,她彷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几岁,居然学会鼓励人了:“治理国事和打仗不同,你性格平和、喜欢大阳文化,你会是个好的国君。”

现在是初冬,荒漠里冬季的夜晚冷得令人发抖,连一向不怕冷的卫泱泱,也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有点冷了,回去吧。”腮波一帆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见她眼眶有些黑,显然是为了研究战事几天几夜都没睡好,就大起胆子想去抱她。卫泱泱向左迈开一步,躲开了。

这个女孩子平日里没心没肺、爱说爱笑,今天却不知为何,话十分少:“回去休息吧。”她说着就要下楼回卧房,腮波一帆一把拉着她:“泱泱,我能不能同你说几句话。”卫泱泱只得停下脚步:“好啊。”

腮波一帆仔细斟酌了一番,表情十分郑重:“我做了国主,就会向大阳皇帝称臣做属国,我不想再看到战争了。到时候我向大阳皇帝请求,把你嫁给我好不好?”卫泱泱抬头看着他:“你说什么?”腮波一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并没有看出卫泱泱有些不高兴:“我向大阳称臣,要你来和亲嫁给我,你们中原王朝不都是这样的吗?”

卫泱泱抬头看着他,字字铿锵:“我姓卫,是四国寂灭卫关英的孙女、三更阎王卫戍平的女儿、夺命三刀卫秉钺的妹妹。我们卫家六代平远伯、七代海西总兵,我怎么可能来和亲?你从小学大阳文化,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腮波一帆见她表情郑重,那是极少见的,就赶紧解释:“我同你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之前卫总兵绝不肯将你嫁给我,但以后两国交好、百姓安居乐业,你嫁我我会对你好的,卫总兵定会同意。”

卫泱泱冷哼一声:“你愿意做属国,是为了大阳与海斯边境的百姓,我嫁不嫁你,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不嫁你,你就要继续同大阳开战吗?这是什么道理?”腮波一帆继续赔罪:“那当然不是,可这是皆大欢喜的好事不是吗?我向你保证,我今生今世都会对你好的。”卫泱泱不想听他再说,转身向楼梯走去。

腮波一帆跟着她,急得边下楼梯边问:“泱泱,为什么呀?是因为我父王,还是因为我哥哥?”卫泱泱背对着他,并没有停下脚步:“都不是,只因为我是卫家的女儿。”腮波一帆见她不为所动,一着急就去拽她,然后将她揽过,抱在自己怀里。

卫泱泱虽然不懂**,但也知道这是极不妥当的:“你放手。”腮波一帆将头埋在她耳边,温言软语:“我愿意在卫家军阵前起誓:我这辈子都不立妃子,只你一个王后,若是违誓,就让六营的将士将我万箭穿心,好不好?”

他发的誓言不可谓不重,可明显卫泱泱并不吃这一套:“你爱立谁就立谁,卫家军还管得着你娶媳妇?你放不放手?不放手我可打人了。”腮波一帆自那次收到卫泱泱送的荷包,一直都以为对方也对自己有情,现在听她这样讲,还以为是女孩子欲拒还迎。因此他不但没松手,反而还抱得更紧些,低下头去准备吻她。

卫泱泱并不知道腮波一帆要做什么,可从小东奔西跑、担惊受怕的经历,造成了她绝对不允许有人靠得离自己这么近。她就下意识地伸出右手劈向对方的后颈,痛得他一下子撞在楼梯的栏杆上,发出“哎呦哎呦”的呼痛声。

卫泱泱并非真的想要他性命,看他捂着后颈,又生气又好笑:“你看,我说话你怎么不听呢,说了你不松开我就打人了,你还不松手,现在摔疼了吧?”腮波一帆可怜兮兮地揉着痛处:“我哪里知道你会真打。”卫泱泱更是奇怪:“不真打还有假打吗?你没事吧?”

腮波一帆仍不死心:“你现在很温柔,你极少这样的,和面对水墨大军时完全不同。”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在这全城欢庆的夜晚,一对青年男女站在月光之下、宫城之上,本该是一番旖旎风光。可卫泱泱显然并不是一个好的约会对象,她见腮波一帆并没有受伤,就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下楼回房去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腮波一帆就穿好了海斯国主的朝服,准备去参加新君大典。卫泱泱装模做样地向他行了一个礼:“见过大君,这朝服好气派啊。”腮波一帆也笑起来,想着自己马上就是海斯国主,两个人来日方长:“等我典礼完成了,回来一起吃饭。”

腮波一帆说的乃是寻常夫妻的生活琐事,在他看来,两个相爱的人一起吃清粥小菜,那也是非常幸福之事,卫泱泱也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他就放下心来,满脸笑容地走出去,接受了百官的拜见。因刚刚结束战争,所以这典礼的布置也很简朴,可该有的仪式却一样不能少,罗里吧嗦地进行了一个上午。

等到腮波一帆晕头晕脑地接受了百官的朝拜,回到后宫,却并没有看到卫泱泱来迎接自己,他忙问:“卫小姐呢?”宫人回他:“卫小姐说有人来接她,就走了,我们并不敢拦。”腮波一帆有些慌乱:“她什么时候走的?”宫人回话说:“刚走一会儿,还不到一刻钟。”

腮波一帆连忙叫人牵来一匹马,骑马往宫外追去,他本来并不怎么会骑马,见卫泱泱骑得好,也认真练习,只为了能有一天和她一起在夕阳下策马奔腾。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天还没到两个人又要分别,而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腮波一帆飞快地赶到了城门,跳下马来,他一路跑上城楼,看到卫泱泱刚刚出城,远处则是护送大阳使臣回国的卫家军队,她正骑马向卫家军奔去。腮波一帆大声喊着:“泱泱!”卫泱泱停下来,顺着声音回头看见是他,就和往常一样,仍是笑嘻嘻的:“你已是新君,我就该走了。”

腮波一帆知道夜长梦多的道理,此一分别,她回去之后若被嫁出,恐怕今生就很难有机会再见:“大阳使臣的车驾不是在那里吗?他们还未走远,你回来,我向使臣提亲好不好?”海斯虽是小国,但他已是国主,以国主之尊站在城头苦苦哀求,寻常的姑娘只怕都会被他这份赤诚所打动。

可卫泱泱并不是个在闺阁中长大的普通千金小姐,她抬头看着对方,眼里并无感动:“那天你在蔑竹塔下看着我,是不是很害怕呀?”腮波一帆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卫泱泱也不管他心里作何感想,只是自顾自说话:“水魔人的暴行,你不是不知道。你在碧波城平平安安地长大,和我不同,其实我并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姑娘的样子,是不是?你要的是个文静、娴雅或者端庄的王后,大概是像我阿娘那样的女人,可我和别人不一样,我是卫泱泱,我从小就是这么心狠手辣的。我若不杀托不经,他就会来杀我,当时若换成是他来打我,只怕他会比我想的法子更残忍,我父帅说的慈不掌兵就是这个道理。告辞了,大君。”说罢她头也不回,向卫家军方向奔去。

她那一身墨蓝色披风,在阳光的照耀下,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