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郎君一般惑人妖媚的脸上浮现一丝丝讥嘲:“你想多了,我从未想要挽救这个国家,那是上位者需要烦心的,我晏卿离只是区区一介土匪,土匪嘛,自当打家劫舍,为祸一方才是正理。”
柳清酒哑然失笑,明明满目彷徨失措,却偏要在自己身侧筑起高墙堡垒,这男人,当真是嘴硬的让她心疼。
“是么?那么你这个连个压寨夫人都不敢抢上山,端了个金银窝还要施给百姓,甚至就连自己过冬的口粮都要拿出来分给山下百姓一半的土匪,当的还真是失败的很呐!”
晏卿离扬起一抹淡然笑容,很是豁达地说道:“失败又如何?我又不是战神,要那么成功做什么?凡夫俗子,如何开心,便如何活,不也挺好么?”
嚯,他倒是能屈能伸的很啊!
柳清酒:“一个新的王朝的建立,往往是由刀尖与无数的鲜血白骨堆砌而成,不破不立,这些牺牲的人,之所以能被称为英雄,是他们用自己的铮铮铁骨,搭建了一架天梯,将这晦暗的天幕击碎,为这乱世迎来一束光。”
他端了秦惑的老巢,将他搜刮的民脂民膏还之于民,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存粮也拿来救济山下的百姓,可即使他将自己尽数掏空,得他救济的仍是少之又少。
直到青州之行,李哈与一众暗卫的马失前蹄,柳清酒才发觉,晏卿离的抱负何止这小小的黄粱镇。
韬光养晦、忍辱负重,他蜗居在这青冥寨里,养了这些兵马,为的不过是静待时局变迁,时机成熟后他自会击碎这腐朽沉疴!
“呵,英雄...英雄早就死在了雪山上。”
“英雄自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他们保家卫国,死得其所。”
晏卿离喝了一口茶,清澈的茶水倒映出他白皙面庞上的冷嘲与无尽悲凉,英雄的战士保家卫国自是死得其所,可他的战士却是死在剑贼佞臣的构陷中,莫说死得其所,他们死的冤,即使在这多年后的日日夜夜,梦回之时,他们都在对着苟活于世的他,死不瞑目的悲泣。
‘砰’的一声脆响,晏卿离将手中的新换的瓷盏丢在檀桌上,黄橙橙的**撒了一桌,他死死的盯着柳清酒一张大花脸,一字一句的质问她道:“你一个养在深闺,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有什么资格来替他们说死得其所?!”
纵然柳清酒杀伐果决,一把弯刀于月夜里如罗刹般让人闻风丧胆,可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一身雪白细腻的肌肤,娇气无比的身子,都已然说明了她自小到大都是被人用民脂民膏娇养长大的。
一双含情目,在言语讥讽间,逐渐凝结成那塞外的风霜一般凛冽的刀锋,一刀刀向柳清酒无声砍去!
柳清酒被他这一声声逼问,险些逼得理智尽失,揪着他的衣领,狠狠质问他,若她是那锦衣玉食的娇小姐,那她是真么死的?!他晏卿离前世又是怎么死的?!他们一对有情人又是如何落得一个前世死无全尸,今生相见不相识的?
“晏、卿、离!”犹自发白的唇瓣一字一顿的吐出这三个字,可下一瞬,她仿佛瞧见了藏在他眼底深处,从不轻易示人的脆弱与伤痛,那脆弱与伤痛是那么的熟悉。
前世里,面对战友的牺牲与他们绝望痛哭的亲友时,她也曾经这般伤痛与无助过。
“世间无神明,他们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晏卿离,你莫要以自己的格局,局限了他们的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