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公主失眠,是否需要本督的子夜迷香?”
那嘲弄挖苦的语气和神态,均深深激怒了温庭晚。想起刚才醉鬼口中的“陛下”“圣君”,她不免轻轻一声冷哼,昂起下颚怼道:
“陛下的稀奇玩意儿,恕昭月消受不起。”
说这句话时,她仍在试探。因为尚未理清思绪,只是警觉地有所怀疑。即便这个怀疑她不是第一次有,这一路上被赫连双子的身份折腾得还不够?
男人自是一眼瞧出她的心理,便一脸严肃道:
“请公主注意言辞!他喝醉了,你没醉!”
言外之意:那个称呼,是醉鬼乱嚷嚷的!
女人岂会被这样苍白的理由说服?便更加自嘲的一声冷哼,冲他挑眉:
“哦?是吗?”
陈骁不回答,深知若咬着这话题解释下去,就是欲盖弥彰。便直直盯着她,似具没有灵魂的僵尸一般,从另一个角度展开,缓缓道:
“本督知道,你们都想让我篡位,都盼着让大燕乱!但今晚,本督也把话跟夜长辞说开——即便篡位,也未必会乱!”
最后那句,他说得异常坚定自信,让人听不出半点作伪。
故,温庭晚又懵乱了……
“什么意思?”她颦眉微皱,不可能不在心里犯嘀咕。
陈骁便微微走上前,稍稍附身朝她阴阴一笑,低沉道:
“知道我赫连骁在大燕,最缺什么吗?”说着后退一步,扭头看向走廊上高匪和醉鬼的背影,双眸若有所思的眯起,“他夜长辞的部众、军心!”
“……”温庭晚心里被敲了下。
无需男人把话说透,聪慧的她瞬间便能理清一切:赫连骁虽军权在握,但驻守大夏和大燕边关的高悍(夜长辞)部众,未必军心向着他。极可能这几年里,长辞已在这部分军队中收获威望。这些人已跟着高将军心向赫连宸,是以赫连骁才迟迟没得机会起兵篡位。
刚这样想着,就见眼前的男人转过头来,阴阴一笑道:
“只要他归顺于我,那这声‘陛下’,尔等很快就会对本督喊出口!”
这下温庭晚彻底信了,也终于明白男人今晚为毛会以那样的态度对长辞。顿感他看似不靠谱,实则暗藏韬略,从前自己真是小看了他!
却不知此刻男人的话,是半真半假……
*
顾忌夜长辞部众里的军心,是真!
这几年,他被男人诳得不浅,压根不知自己器重的“悍将兄”是夏国人,还特么是夏国皇后的私生子。所以过去,他掉以轻心了,任由夜长辞(高悍)在边关军中树立威望。
现在想收回,却发现是个痼疾……
怎么办?只能用“糖衣炮弹”麻痹对方,引导其自己辞职!
深知夜长辞潜伏燕国军中,不为名不为利。只为所谓的大夏江山,和心仪的女人。后者好说,今晚的“承诺”已让夜长辞爽了,心理攻势已拿下一半!
另外一半,便是夏国的安危……
于是方才屋内,陈骁在饮酒中把话说开:只要夏不攻燕,朕便可保燕不攻夏;但你夜长辞,必须卸甲归田。余生就跟你心仪的女人——发簪信物的赠送者,花前月下去吧!这是朕作为君王,最大的让步了!
得此“承诺”,夜长辞还不乐得感激涕零,以至于开怀畅饮喝得醉醺醺?
却不知君王这话,亦是埋了坑……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燕不攻夏”的前提是——夏不攻燕!将来只要陈骁想攻夏,随便安排个阴谋让夏国起兵攻燕,是很简单的事!
这个隐藏的坑,还让陈骁完美的借题发挥,趁机套出夜长辞的秘密……
朕可保“燕不攻夏”,你能保“夏不攻燕”么?未来几年,夏国朝中会是谁做主?你和你母后,有何计划?
今晚本就一步步的被卸下防备,加上君臣之间美酒佳肴、气氛甚好,夜长辞不可能再心有设防,就这样把慕如初的秘密和计划,一点点的透露……
并保证:夏国只要一日有他母后摄政,就断不会攻燕。且为表明诚心,母后将派遣自己的亲闺女——他夜长辞的亲妹妹,去往大燕和亲!
听完后,陈骁恍然大悟……
原来慕家的姐妹恩仇,结局竟是这样?
卧槽,慕如初好可怕!算得这么精,这么准?幸亏她不是昭月,若是,他没准还未能与之抗衡。
如是腹诽中,冷静的陈骁迅速暗暗做出决定:宁可扶夜慕寒等猪狗人在夏国做主,也不让慕如初掌权!
夏国,他是一定要灭掉的!
而夜长辞,他也一定会除掉,但不是现在!
*
“所以呢?你就这样骗他?”
此刻的温庭晚,不可能看透男人那颗深不可测的心。她只知,这货想当皇帝,已成功策反了长辞。而策反的主要方式,就是发簪的巨坑。
讲真,她并不反对。但总觉得这个坑将来不好收场,便朝他再度挑眉,
“不怕我把发簪的真相,去跟他说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