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属下也相信,温松谱当时并没动摇立场,而是抱着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一边接受上任,一边观察朝中动向。”陈仓话锋一转,进一步分析道,“很快他便发现,慕如初虽男女之事不检点,但议政论政的水平比昏庸君主强得多。顿感夏国,不可无此皇后!”
一语中的!
听得温庭晚难免激动起来:“将军聪慧,猜得完全对!”
“可很遗憾,这对主仆还是碰上了分歧!”陈仓再度转话锋,煞有其事道,“且这次的分歧,无法调和!”
说得越来越尽兴,温庭晚自是也兴致颇浓:
“愿闻其详!”
“公主不是很疑惑,为何慕如初最后保不了亲儿子吗?”陈仓回归主题,眼缝一眯,斩钉截铁道,“属下斗胆猜测,其中作梗的人,正是温松谱!”
这话某女不爱听了,顿变脸……
“大胆!!”
一声吼,她亦是阴阴眯眸,狠狠斥责道,“将军莫要自诩聪明,越猜越离谱!”
陈仓稍稍愣了愣,眨巴眼睛有些搞不懂,她为毛突然变脸。刚才挑起这话题时,他不已经指出了从中作梗的人,就是那御医吗?为何跟温松谱对上号后,公主就这般不能接受?
虽说她跟夏景煜有交情,亦是对温松谱存有几分尊重,但我这也没诋毁那老头啊!
温松谱从中作梗,是有原因的!
想到这里,陈仓便也懒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了,不卑不亢的劝道:
“公主莫要激动,请听属下逐一道来。”
温庭晚顿了顿,深深吸口凉气将怒火压回,最后没好气的赐他一个字:
“讲!”
其实,她并非不能接受老父亲“从中作梗”;而是没法接受,父亲害死了长辞……
显然陈仓不了解这些,便一点点解释道:
“方才公主感叹,慕如初封夜长辞为慕王,是在照顾自己亲儿子。属下想说,公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闻言,温庭晚眉头没好气的皱了皱:
“何解?”
“公主别忘了,有个至关重要的东西存在——纹佩玉!”陈仓慢慢点醒。
“……”温庭晚瞳孔放大,似是有所开悟。
于是,陈仓也不再避讳,将话说透:
“三英争储,慕如初最后否定了夜慕寒,却偏将纹佩玉送给夜长辞。此举不仅仅是在照顾儿子,而是在步步为营的,让她儿子当储君!”
“……”温庭晚无言以对,心里基本认可。
“这一关,在温松谱那里过不去!”陈仓继续道来,“是以才有几个月后,夏景煜得到另一块纹佩玉!因为站在温松谱的立场,储君横竖都轮不到夏家以外的人来做!”
没错,这就是慕如初和温松谱之间,不可化解的政见不合!
纵使再欣赏皇后的议政能力,“忠君报国”的温松谱也断断不能接受,大夏江山落入外姓人之手。
*
这一点,温松谱显得有些迂腐,和三国历史上的荀彧比较像。
荀彧效忠曹丞相,为他出谋划策、屡建奇功,却不能接受曹操自立为王。他心向“气数已尽”的汉室,最后落得含恨而死。
*
也许,温松谱也会有同样的结局!但现在,没人能断言。
而陈仓的分析仍在继续:
“于是,当夏景煜进谏伐木兰时,温松谱不假思索便反对!他当时的心理,并非已预测到未来,深知夜长辞会大败。恰恰相反,他是担心……”
“他担心长辞会因此而建功,从此在朝中万人瞩目!”温庭晚呆呆接话,深知陈仓的分析不差毫厘。
从驿站中温松谱不知“陈仓本仓在场”,还在那儿说鄙夷的说“不过一籍籍无名的鼠辈,缘何能胜长辞”,就能看出。
终于搞懂,父亲从前为何老说“长辞少年得志、锋芒太露”了。原是,他一直在提防着慕如初母子。
想到这里,温庭晚深深吸口凉气,看向陈仓:
“温松谱进谏反对,其实是在保夏景煜,对吗?”
陈仓点头,继而皱眉,话锋一转道:
“谁又曾料到,阳平关一役夜长辞竟大败?这时的温松谱,即便已猜到有人从中作梗,也不会再保夜长辞。因为夏君主已得知皇后出轨的真相,铁了心要除掉奸夫孽种!站在温松谱的立场,这时只能顺水推舟,让慕如初彻底死了夺储之心……”
不得不承认,陈仓是个大大的明白人!
他看人看事,眼光不是一般的准:温松谱是荀彧那样的政客!但凡政客,都有狠心的一面;也有虚伪的一面……
很明显,驿站中温松谱对长辞的感叹和惋惜,虽是发自肺腑,却不乏惺惺作态之嫌。
站在他的角度,这孩子若非有那样的身世背景,他会不遗余力的保;但很可惜,万事皆不如人意。夜长辞摊上慕如初那样一个母亲,注定要做政治的牺牲品。
他的存在,只会助长皇后的野心,只会让夏国内政更加浑浊……
这是温松谱狠心的一面!
家国之人,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