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冤相报何时了(1 / 2)

季长安在浮藜的胁迫下,还是回到北溟海,但二人关系并没有进展,好在二人也不急,各安一隅,做着各自的事。

只是,浮藜有些苦恼,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份感情,又不想像之前那样故意借忙不去想此事。

烦扰中想起他之前说起过往生活时的落寞神情,忍不住好奇,为什么会这样。

他之前的生活和习惯她从来不知道,要不要去主动探知,她稍稍有些犹豫。这样不太好,虽然他不会介意,但还是有点……

忽抬眼,眸光一扫纠结,只有知道了过往才好完成他的心愿。

浮藜闭上眼,侵入他的心,看到了他的过去。

从出生起,季长安就过得不顺畅,身形孱弱常生病,治不了没钱治的家人也没办法,只能不抱希望的养着,紧巴养活后倒是没让家人失望,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自幼聪颖,小小年纪就开始帮人写字陪读赚取家用。

七岁那年,有一老道云游路过发现季长安根骨不错心性好问他跟不跟自己走去修行,听完修行的各种好处后,小小的人很认真:“能长生能强体会变化好厉害,可不能跟你走,我不能舍弃我的家人。”

看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孝心,老道很是欣喜:“有探亲假,你可以回家看望家人。”

小季长安低下头思索一会,然后慢慢抬起头冲老道鞠了个躬:“多谢仙长,承蒙错爱,恕长安不能跟随。”

“放不下你家人吗?”

小季长安点头又摇头:“也放不下北溟镇,心中也有疑惑。长安家贫贫寒,父母目不识丁,兄长朴实无华,长安却偏得上天垂青能识字读书,获仙人青眼,长安感激涕零但……”

他不知该不该说,咬了咬唇,老道宽仁的看着他示意他说出来。

他咽了咽口水,嚅嗫道:“我觉得这样对其他孩子不公平,不,我不是说谁不公平,我就是觉得这份恩赐太厚重……我想其他小孩也能获得好机会而不是埋头在田间耕作……我不是说要仙人也带走他们……我就是……我就是觉得我想留在这里教别的小孩识字读书……”

小季长安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所想,急的都要哭了,老道笑了笑,拍了拍他的头宽慰他:“想法很好,但人人都有自己的缘法,小长安,你的缘法就是如果你今日不跟我走,来日路途坎坷殃灾不断,你可想好了?”

七岁的季长安一张包子脸鼓得老大,狭长凤眼震得浑圆,话都有些说不利索,磕磕绊绊问道:“我会害到别人吗?”

看他到此境界还在为他人着想,老道无奈,嗓音柔和:“不会。”

小季长安想了想,又鞠了一躬:“多谢仙长垂青,祝仙长寿与天齐,桃李天下。”

意料之中的决定,还是让老道颇感意外,多好的苗子,竟然不愿修行。强人所难不是行者风范,老道拍了拍他:“也祝小长安顺遂平安。”

老道走后,浮藜看着小时候的季长安,一时无言,原来,他从小就如此良善大义。

似乎是为了验证老道的话一般,又或者世事无常天意难测,没两年,季长安兄长上山砍柴时不慎坠落山崖重伤难治,一命呜呼。

季母接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劳动力一下子少了两,季父更加卖力耕作,季长安也沉默下来,一边帮着父亲劳作一边继续做活补贴家用,还要抽空读书,忙到饭都没时间吃,长得瘦瘦条条。

又过三年,季长安考上秀才,为了给季家开枝散叶,季父催他成亲被拒,季父坚持游说,一年后,季父再催,季长安放话暂不娶亲,季父气到自己抬了一门小妾进屋,季长安默不作声只是搬去牛棚更加卖力做活读书。

再一年,考举人,北溟镇突发疫病,感伤者无数,等到季长安归家之时,季家已经空无一人。

季长安变得更沉默了,平日里看书写字放牛,时不时去教镇上小孩读书,假装听不到镇上村民的呓语,他们说他天煞孤星克亲克兄。

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教书时候他才说话,其余时间都是静默。

直到某天,他在海边看到一条被渔民打捞上来的鱼,他突然顿住脚步,买下鱼放生,一连三次后终于在树林里看到被围堵的浮藜。

喝退仇敌后,看到浮藜的瞬间,他古井无澜的心跳了。

身在记忆中的浮藜这时才知晓那日他放的烟火引信只是他自己闲时做的工具,并不是真的会有人来救场,那么多人他还义无反顾上前阻拦。

赶走敌人后在看到自己时,他心动了,原来,他见她的第一眼便沉沦……

彼时情况紧急浮藜无暇注意其他,此刻,身临其境,看到他讶异惊喜跳跃着的眼神,浮藜脸一红像是被烫到一样抽身回来。

过往既知,如何还愿?

浮藜拿出一枚贝壳,这枚贝壳和季长安的那枚一样,只是从来没有响过也没有亮过,因为季长安没有用,不会响不会亮。

该怎么办呢?浮藜很是惆怅,抬头望向天边孤月,心情复杂。

一同望月的还有季长安,他站在院中,纵目远眺,黑黝黝的天际只有一抹月影点缀苍穹。

此端彼方的人看的是同一轮月想的是同一件事同样也没有想出什么结果,远望到眼酸后二人才收回缱绻目光,无声叹息。

翌日,季长安拎起书箱去书堂授课教书,过起了和从前一样的生活,只是每天回到草屋后会看一眼贝壳。

浮藜也尽心管理着北溟海,当起称职海主。

二人生活恢复到平静,直到一个姑娘出现在季长安面前。

她央求季长安让她入学,季长安不允,她天天来书堂旁听,三天后,季长安拦下她:“你走吧,不要来了。”

“夫子不是说无论男女读书都有益处麽,怎么为何要单单拒绝我。”

“你岁数太大了,不收。”

姑娘脸色一沉:“我才十七岁,不大!”

“你认得字,无需来我这。”

姑娘看他一眼,意有所指:“夫子好眼力,可我只是略微认得几个字,看不来契约做不得文章,想多学些学问。”

看她装傻,季长安开门见山:“姑娘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牵连我镇上村民。”

姑娘笑了:“夫子这是什么意思?”

季长安静静看着她不说话,看他眼神锐利,知道他猜出她身份不一般但不确定他知道多少,姑娘勾唇一笑:“要我不从呢?”

“北溟海离首阳宗不远,他们必然愿意下山伏妖。”

闻言,姑娘不可思议地看了眼季长安,语带讥讽:“且不说修行者管不了妖族的事,单说你一个凡人插手妖族事务不说还觊觎妖族之人,该当何罪?”

季长安神情淡淡言辞切切:“我心光明我行正直有何罪责?”

光明正直?姑娘大笑出声,笑到眼泪连连:“你帮弑父者躲避追杀是正直?你垂涎一个杀害自己亲生父亲的妖族是光明?季夫子,这便是你的做人之道?”

不顾她的失态,季长安淡定点头:“是。”

姑娘气急,伸手就是一巴掌,五个指印拍在季长安脸上,再一巴掌,季长安脸上又多了五个指印,第三个巴掌下来时,季长安抓住她的手:“有这打我的功夫还不如先疗好你身上的伤。”

姑娘惊疑,抬眼看他,确认他是凡人后,一掌拍晕将他带走。

季长安醒来时回到了自己草屋,只是姑娘也在,站在书架前盯着其中一本书失神,看他醒来,她偏头看他,莞尔一笑:“你既然倾慕她,那我帮你一把。”

“不牢费心。”季长安冷脸拒绝,“还请姑娘回到自己住处。”

姑娘瞬移至床前摁住要下床的季长安:“我偏要费心。”

猛然被碰到的季长安迅速拿开手撇过脸:“望姑娘自重。”

看他脸红,姑娘兴致愈发高涨,她松开手脸却向前倾去:“抗拒什么,你为她做了那么多,甚至都把身家性命交代了,得不到她另眼相待就算了,她连看都不看你一眼,不就是仗着你会宽纵她麽?”

季长安往后退,迅速跳下床远离她,走到安全距离后他才冷声回应:“我的事无需你管,你回到你自己的地方。”

姑娘支起腿将手撑在下颌:“你的事我管定了。”看他皱眉,在他再次拒绝前,她又扔下重磅消息,“既然她不在意你,那你就娶别人好了……”

话未说完,季长安厉声阻止并上前拉开她将她往外推:“你走,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姑娘不动反手一拉倒把他拉近身旁:“还是个痴情种,你没有选择,要不我安排你成亲,要么你死。”

季长安挣开她的桎梏,往后退做出防御姿态脖子一扬:“那你杀了我好了。”

姑娘伸手为爪一把抓起他,看他被提在空中还一脸淡定,冷静下来放开他:“该死的不是你。”

才松手就看到他咬舌,直接捏住他的嘴点了他穴道:“至于麽?这样护着她。既然你这样不听话那你只能受点苦了。”

说罢一拳过去再次打晕他。

在晕倒前季长安给浮藜传信:近期我要出门一趟,不要来找我。

再次醒来既不在镇上也不在海边,入目皆是树色,咸湿的海风刮在身上又疼又痒,这是在海边的悬崖上?

季长安费力睁开眼,睁不开,只能使劲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看到姑娘变了样子,上人下鱼,倚在崖边,似乎是在做些什么,看不清,只能依稀听到曼妙歌声。

“你醒了?”姑娘侧过头,半张明艳绝代的脸在暗夜中熠熠生辉,“就这么担心她吗?中了迷香都要挣扎着醒来,你放心,她很快就来了。”

你……嗓子像是含了棉,说不出话,季长安咽了咽口水,艰难开口:“她不会来……再拖下去对你也不好,不如直接杀了我省事。”

“季长安,你要求太多了。”姑娘娇声娇气靠近他,“你说不要牵连镇上的人,我就带着你跑到这么远的荒山来,你虽然看着瘦弱但好歹也是男子汉,背你一路,可累死了我。”

不想让她触碰到的季长安往后一倚靠在冰凉石柱上,双手也被红绸捆住,红绸?明明穿着布衣的他哪来的绸缎?季长安低下眼看到自己穿了一身红,身旁的姑娘也是一身吉服戴着吉冠手里还拿了团扇……

季长安震惊到说不出话,只能迷茫看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