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就是公主,落了难也会有王子骑着白马千里迢迢赶来搭救你
齐曈身处药房,不是消息灵通的部门,她留心下知道的是:项临的手术事故由医院出面协商赔偿解决,在查的关于商业贿赂的事最后没了消息,不了了之。项临升副院长的事情,已经没人再提了。
项临没有再出现在医院里,肿瘤外科的张副主任全面接手了他的工作,仅仅几天的时间,从前人们看病说的那句“去找项主任”已经变成了“去找张主任”。
齐曈经常去看奶奶,老太太问过一次:“项临是不是很忙?怎么也不来看看我这老太婆的肝?”之后就再没问过。
这天,破天荒的,齐曈推开病房门见到李胤和王露守在奶奶的床边,一时尴尬的进退两难。
王露和蔼的向她招手:“快进来。”
齐曈笑笑,过去坐下。
“齐曈最近胖了些,气色不错,又好看了。”王露笑着说。
齐曈答:“生活规律了就容易长肉。”
奶奶说:“总算是长进了些,以前瘦得我都不想看她。”
又说了几句无关痒痛的话,王露和李胤告辞离开,齐曈一直送他们走到电梯间。临走王露问:“你在做兼职?”
齐曈“啊”一声点头。
王露笑:“你忙的时候就回家吃,省得做饭麻烦,也挺累的,现在的年轻人都活得潇洒,你可不能早早的把自己变成家庭妇女。”
齐曈笑笑,不答。
齐曈想王露这话就算是对她存在的妥协了,也是借着她递话给陆彬杨,让他回家。她还注意到,李胤自始至终都没对奶奶说过话,奶奶更是一眼都不看他,做儿媳的王露在奶奶那里倒比儿子自然。
齐曈打算做好传话筒,晚饭时把这些都告诉陆彬杨。
如“婆婆”所言,她每天的日子真的和家庭妇女差不多了:清晨上班,晚上下班回家做饭,吃了饭去药店打工,深夜回去睡觉,周末抽空整理换洗衣物收拾房间回去看看父母。和陆彬杨的相处也真的成了一对上班族夫妻的标准模式,所有的消遣都为她兼职的事情靠边站。
今天下班陆彬杨意外的来接她:“带你去吃法式西餐。”
齐曈看看时间:“上菜应该很快吧,我不能迟到。如狼似虎的吃西餐会不会很另类?”
陆彬杨无奈的笑:“别给我丢人。我好像娶了个八十年代四十岁的女人做老婆,只知道过日子,柴米油盐的。多讲讲情调,今天带你出来看当下的潮流。万一过两天你和我有了差距,你就配不上我了。”
齐曈偏着头笑:“听你这么说,咱俩确实不是一类人哦。”
彬杨笑,笑容俊朗:“给你提个醒而已,别把我太不当回事。周末我们几个发小聚会,你也一起去吧。”
“你都这么说了,我能不去嘛。今天还有人也提醒我类似的话。”
“哦?”
齐曈于是把白天的事告诉彬杨,彬杨不说话。良久,转着高脚杯说:“老太太没多长时间了,他就是天天去看也见不了几面。老婆,想听故事不?”
“想,好奇很久了,不敢问。”
陆彬杨端正坐姿:“说给你听。我奶奶三个孩子,都是抱养的。”
“什么?”齐曈瞪大眼睛。
“我没见爷爷过,战斗英雄,骨头埋在朝鲜了,奶奶为他守寡。两个姑姑都是她牺牲战友的孩子,只有我爸是沾着血缘的,他是奶奶的侄子。爷爷的兄弟们不忍心李家这支血脉断掉,把一个男孩过继给她养。
“文革的时候奶奶被斗得厉害,我爸跟着下了乡。他知道自己本来的出身是贫农,应该是威风的造反派,结果被奶奶‘拖累’了,不但不能读书、还要下乡改造,挣工分换口粮,怎么想怎么冤,他就和奶奶划清界限断绝了关系。那时他才十几岁,两个姑姑都懂事了,为这事和他好几次动手打了起来,也拗不过他。
“恢复高考时他落榜了。奶奶当时落实了政策,让他反城,他不回,说是要和村里的女孩子结婚,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在奶奶面前抬不起头来,最后两个姑姑把他押回城里。
“他也真的爱上一个村里的女孩子,奶奶不同意,说他和那姑娘根本不是一类人,不过是患难时的感激,还给他强行安排了一个战友的女儿——也就是我妈。
“奶奶当时的手段也挺强硬,安排我爸出差,中断他和那女孩的信件往来,自己还亲自跑了趟乡下,见过那家人。结局你也知道,我爸我妈结婚了,然后有了我。”陆彬杨说着笑了:“这话怎么这么别扭?”
齐曈被他逗笑:“现在说起来轻松,我能想到你爸爸当时的愤怒。跟着奶奶,确实没得什么好。”
“是很愤怒,本来就不是亲妈,不让上学、不让自主结婚。所以他当了爹每天给我倒尿盆的时候彻底爆炸了,不打招呼辞了工作甩了一家老小,跑了。偏偏我妈还爱上他了,半岁大的儿子不要了,买了张车票追着他也跑了。两人结局倒是不错,赶上好机遇,两个姑姑也很帮忙,他在南方发了家又搬回来了,还有了馨柳,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啊。”
齐曈揭他伤疤:“你气坏了吧,所以就和他们决裂了?”
陆彬杨瞅她,眼睛亮亮的:“你在诱供,想知道别的事吧?”
齐曈瞥眼他脖子上的玉:“你心里有鬼才对。”
陆彬杨笑:“是有鬼,还是女鬼。你可真麻烦,我从见你第一面开始就知道你是个顶顶麻烦的女人。”
齐曈不甘示弱:“你也不是省油的等,我被你害的逢赌必输,不对,是每次赢了都拿不到钱。”
陆彬杨“啧啧”的:“真是贪财啊。”
齐曈转了认真:“后来呢?”
西餐厅温暖的灯光照着陆彬杨英俊的脸,齐曈看得入迷。
“后来奶奶把我带大,她当乡长、村长、局长,不管走到哪儿随身都带着我。我上高中时爹妈终于回来了,十几年了,我和他们有隔阂,奶奶也伤了心,不想见我爸。关系缓和是在我上大学后,馨柳长大了,总是缠着我、去学校找我,我也就偶尔被她领回家去。但是,历史很快重演了。
“大学时我认识了媛媛,很单纯珍贵的感情,毕业时我晕了头,竟然把她带回去给爸妈认识。然后,你知道吗,她要和我分手,从此再也没见过面,再后来,她死了。”
齐曈垂眼看着净白瓷面的餐桌,不敢看陆彬杨的表情。
“最后我才知道,她一半是被威胁、一半是被利诱的收了我爹妈的钱:他们承诺给她最好的前程,还安排她出国留学,条件就是离开我。媛媛出国第一年的冬天,在滑雪的时候摔死了。葬礼我去了,她随身的东西我要了这枚玉做纪念,这是当年我用勤工俭学挣的第一笔钱给她买的礼物,她一直戴着,到死也没取下来。”
故事讲完,寂静的谈话像停摆的挂钟,定格在流逝的时间里。
彬杨笑:“知道老爷子怎么说吗?他说他拿钱去试探媛媛,结果她没顶得住**,说他是帮我看清人的本性。哼,真是可笑。我把所有的怨恨都归结在他身上,他理亏的处处让着我,我就更跋扈,以气他为乐趣。我改了姓、离了家,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解恨,这口气憋得我喘不过来。”
齐曈说:“真相似,你的父母在儿子身上重复着奶奶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你对父母重复着你父亲对奶奶的怨恨。”
“真不是个开胃的好故事,”陆彬杨叹气:“后悔了,应该择良辰吉日跟你说的。对了,你最近胖了点,好看些了。”
齐曈反而担心:“都这么说,我是不是该减肥控制饮食了?”
陆彬杨无奈:“女人说减肥就像买衣服一样,永无止境,永远从下次开始。”
齐曈瞪他一眼,软软的笑了。那枚玉依旧在她的视线里,齐曈觉得它不会再干扰自己了——能心平气和说出的人和事,都是可以归档尘封的文件,不过只是记忆。
无论是媛媛还是李胤王露,齐曈想,彬杨都已经放下芥蒂和包袱了。
陈峰这次对张敏展开的是闪电步步紧追战,让一众发小直愣神:“峰子,这不是你风格吧?”
“我着急啊!现在这些小妞们的主意一天三变,你们都只顾自己的早早结婚,也不管我,今年无论如何我得娶老婆!我结婚比你们晚,儿子一定得比你们的大!”
齐曈纳闷:“那你今天怎么不带女朋友来?”
“她不喜欢人多。”陈峰答。
陆彬杨暗笑,在齐曈耳边低语:“今天安雅也来。”
齐曈皱眉:“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从包里找出手机发短信。
林安雅果然来了,还是一个人,没带升格成为老公的眼镜。安雅和齐曈亲切的打招呼,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除了陆彬杨——他在琢磨怎么能把台球案上的球一杆收了,看了进门的安雅一眼,他弯腰开始击球。
峰子凑到安雅近前:“没带眼镜?吵架了?”
安雅不理他,跟齐曈像好久不见的知心姐妹般热络:“你好像胖点儿。”
峰子说:“就是,比原来胖。”
齐曈担心的摸摸脸:“那么明显?胖的厉害?”
峰子说:“不是......”
安雅说:“不是,你练瑜珈吗,我知道一个很不错的地方。”
陈峰说:“乱花钱!我带你们跑步游泳,又健身又省钱。”
齐曈对安雅说:“好啊,瑜伽不错。”
陈峰不满:“喂,当我隐身人?这女人之间的友谊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门被很脆亮的叩响,门边的韩铁开门,只见张敏一身松垮的运动服背着包昂首阔步走了进来,大家都是一愣。
“嗨,你们好。”张敏对所有人打过招呼,盯紧齐曈和林安雅中间的陈峰,走到面前,上下打量他几遍,双眉一挑:“喂,出来玩也不叫我?”
峰子早已起身迎接,嘿嘿嘿的一连串低笑:“以为你加班……”
张敏忽然转身对林安雅笑:“林小姐,你好。”
安雅回以一笑:“你好,又见面了。”
陈峰子傻眼儿:“又见面?你们认识?”
张敏和林安雅径自聊起来,加上齐曈,三个女人一台戏,话题多得说不过来……
陈峰转转眼珠,缓步后退坐在韩铁身边,看陆彬杨和肖振打球。看了半天,自言自语的喃喃:“女人的友谊,真是诡异……”
韩铁不屑的看他一眼:“你活该。”
“啊?”
韩铁不是很知道内情,但句句有理:“你看人家陆总,学着点。安雅和齐曈合也好、吵也罢,他就像看蛐蛐吵架,根本不管随她们去,玩自己的。你可倒好,就怕不热闹,自己往上凑。兄弟,你是故意的吧?想看女人为了你互相之间不痛快,觉得那样有成就感?可惜,齐曈也就和你相过一次亲,现在还是老陆的老婆,这点儿干巴陈醋,你那张敏妹妹恐怕也懒得吃。”
峰子臭美的摆个享福的POSS:“只要有醋就能证明咱有魅力!”
韩铁摇头:“据史书考证,这种情形下,女人会结盟,男人都是炮灰。”
“那也是幸福的炮灰。”
韩铁默哀:“炮灰,你一个人自己幸福吧。”
那边肖振把陆彬杨打得惨败,颇有成就感的振臂示威。
张敏指着他:“唉,这姿势活脱劲霸男装的标签啊。”
肖振登时泄气。
安雅对陆彬杨的失利幸灾乐祸,对齐曈说:“你老公越来越倒流了。”
齐曈问:“他从前很厉害?”
安雅点头:“吃喝玩乐每一项都是最高杆的。”
陆彬杨走过来,坐在齐曈身边休息,齐曈递给他一杯水。
张敏跳起来去揪陈峰,缠着他要打一局,两人拉拉扯扯的开战。陆彬杨低声问齐曈:“你刚才的短信是发给张敏的?让她来?”
齐曈回答的声音更低:“可惜没有好戏,她和你林妹妹早认识了。”
张敏扎着高高的马尾,把陈峰折腾的苦不堪言。安雅看着,忽然就羡慕了:“青春多好啊。”
一声赞叹让三人各自回味,都沉默了。
晚上散了伙,都是成双成对的回家,唯有安雅独行,陆彬杨和齐曈一起送她。返程彬杨没有回家,而是带了齐曈去跳舞。齐曈的舞步起初有些僵硬,渐渐变得流畅,心却一直都是柔软的,觉得**漾的浓情温馨了整个世界。
出门时齐曈笑话他:“我这样就算时尚人了?”
彬杨摇头:“还差很多。”
几个头发红红绿绿的男女强行挤过他们抢着出旋转门,醉语乱言,酒气熏天。
齐曈对彬杨挤眼:“这算时尚?”
陆彬杨皱眉,把齐曈护在怀里,怕被他们撞倒,嘴上笑说:“这算下个世纪的时尚。”
齐曈扭头间看到人群的最后有个想躲开的身影,她不由得拽住陆彬杨。陆彬杨顺着她目光看去,一愣之下,怒气勃然:“李馨柳,你给我出来!”
刚转身想躲在门厅瀑布后的馨柳只得原路退了出来,她穿着一身吉普赛风格的衣服,丝丝缕缕的全是人造破洞。馨柳不耐烦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干什么?”
“你这是什么打扮!”陆彬杨很恼火:“几点了还在这种地方混?”
馨柳哼:“你能带女人来我就不能来?”
她的同伴有几个返回来的,放肆的搂了她的肩,挑衅的看陆彬杨,像是要出头。馨柳厌烦的把他们的手打开,赶走:“这是我哥,你们先走。”
陆彬杨隐忍了火气:“这些乌烟瘴气的人你自己都看不上吧?跟我走,回去说。”
馨柳翻个白眼:“你理解不了,人家是搞艺术的。”
“别糟蹋‘艺术’两个字了,都是些糜烂到底的家伙。你个有头有脸的女孩子和他们搅在一起自甘堕落,还要不要名声?”
馨柳被骂火了:“你管不着!”
“我根本不想管,我是怕将来你后悔的时候反而怪我现在没有拦着你。成年人又不是孩子,不大点儿的事情,过去快两个月,就算是逃避缓冲时间也该到了。你这水准当初还把自己当成不可一世的企业领袖、副总经理,真可笑。”
陆彬杨说话像是打了腹稿一样的流利严密,把素来嘴快不饶人的馨柳驳得说不出话来。馨柳只是愤怒的瞪着哥哥,熬夜的眼睛有些红。
陆彬杨给时间让馨柳静静气,把车钥匙教给车童,吩咐齐曈:“你看着她,我去外面等车,咱们三个一起走。”
陆彬杨出去,齐曈保持一定距离并肩站在馨柳身边,避免正视她带来的尴尬。
“你怎么不离婚?”馨柳转头看着她说,无限的恨意。
齐曈目视前方不回应,没听见般。
馨柳的声音结了冰:“你不是很硬气,主动说要离婚的?为什么不离了?真会装啊,我们全家人都被你骗了。我就说,为了钱结婚的人怎么可能舍得离婚?”
齐曈透过亮晶晶的门玻璃看着外面黑黑的夜色,终于盼到车子被停到门前,彬杨上了车。她对馨柳说:“走吧,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安排!”馨柳狠狠的剜她一眼,闪身往里走,高跟鞋疾速响亮的敲在地砖上,敞开的大衣被风带得像张开的帆。
齐曈无奈,只得快步追过去,边找出手机给彬杨拨电话——她只能把事情搞得更砸,只有他能拦得住馨柳。
走进光线暗淡的走廊,柔软的地毯是最好的消声器。齐曈避让着迎面穿梭的服务生和寻欢的客人,一边紧盯前面的馨柳,一边眯眼借着墙壁上各色的彩灯开手机键盘锁,就感觉脚下软软的什么东西绊住她正要抬起的脚尖,整个人失衡的往前栽。
周遭的一切立刻转换成了慢镜头。吊灯、壁灯向上挪出视野,地灯和地毯迎面扑来;喧哗的人声和音乐声好像被隔离到另外一个空间,离她很遥远。知道这是要摔倒了,步伐速度快得来不及停止,齐曈本能的伸手当在脸前。果真,膝盖、胳膊硬硬的着了地,疼痛没有预料中那般剧烈,她狼狈的往起站。
有服务生来搀她,紧跟着的彬杨大步跑过来。齐曈已经站了起来,在向扶她的人道谢。彬杨看看她没什么大事,还是忍不住说她:“急什么?疼不疼?”
他看到走廊尽头的馨柳犹豫的站在那里观望,不走也不过来,有些担心的样子。
齐曈说:“地毯边翘起来了,没小心。不疼,就是撑到了胳膊。”她忽然睁大眼,手下意识的搭在小腹,声音有些颤:“彬杨……”
身体深处有一股热流缓缓的涌出。她的生理期已经拖了很久了,难道这么巧?
“怎么了?”陆彬杨发现她的异样,紧张的看着她。
一阵抽搐忽然而来,紧接着腹底开始剧痛,双腿间的涌出更多了。齐曈全是的力气仿佛被抽空,汗随之蒙了一身:急性盆腔炎?宫外孕?还是怀孕了不知道,刚才摔那一下流产了......
联想太多,她抑制不住的颤抖,抓紧彬杨的手:“我站不住了,肚子疼。”
陆彬杨这一刹那也有丝慌,马上又冷静了:“我带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