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起又吞了几口冷酒,抚着眉头道:“和离书都签了,罢了吧。”
“和离书签了就签了呗,你先去看看我表叔那给她撤牒没有,没撤牒就给他撒泼,说什么你不要和离了是吧,真不行你就拿着剑逼他不要撤,或者跟我娘耍赖啊,撤了也没事啊对不对,你就上门重新下九子跟悦姑娘过六礼呗。”沈弘宁指点江山说得头头是道。
“悦姑娘她爹肯定要重新给悦姑娘找婚事的啊,她再找夫婿找谁都不如找你,你跟她多熟,你都娶过她一次了!你跟你泰山大人也熟啊,比起别人他肯定更放心你是不是啊!”
陆云起被他吵得头疼,摇了摇头,轻轻道:“我都晓得,她不过是不想做我的王妃了,是以近来上朝我都不大敢看她。”
这几日楼府说庭悦回到家后发现行止馆小库房都快搬空了,就派了儿时伺候她的钟妈妈和翠峰熙春领着人到竹轩,将她从行止馆带到王府的东西再挪回去。
钟妈妈和翠峰收拾的时候还同他感慨了一句:“三姑娘都预备着把今年行止馆的东西挪腾干净,就把院子让给幕哥儿开蒙后住,结果她自己又回娘家了。”
他在边上看她们在竹轩穿梭来穿梭去,才晓得家里有好些东西不是她成婚后添置的,而是她打小自用的,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她和他说“她还有好多第一次没和别人做过”是什么意思。
家里那把仲尼式古琴、六孔八孔的两只紫竹洞箫、一只花梨木的琵琶、苦竹十五管的排箫、两只熏烧的土埙、整套共十九件的白鹿茶宠、一支白竹笛,少年时应先生和她同做的钓竿、哥哥送她养蛐蛐儿的小缸,还有个她蒙了灰的绣棚……
她们收拾时还会说两句这些玩意都是怎么置办的,他才晓得这些玩意她幼时全学了个遍,她自小就像本无字天书似的深厚浑然,而他又何止是没听过她抚琴。
家里那套古旧榆木的香道三十九件是她七八岁时姨娘所赠,熙春说她家姑娘在交州时就调弄得好一手好四弃香;她们居然还从竹轩空旷的西侧间柜子里翻出了件她新买的舞裙,钟妈妈看见那裙子都笑了:咱家姑娘还没忘她跳舞拿银筹的事呐。
熙春对着他疑惑的眼,才很认真道:“王爷,我家姑娘幼时跳《丽人行》很好看很好看,她老早就备了这件衣裳想给您跳了,可是您说她跳胡旋舞难看,她一时半会地总觉得自个跳不出以往的样子,就偷偷在这儿练过来着。”
还有一个,翠峰从宣春堂妆台的深格取出来个庭悦打了一半的藕荷色兜玉络子。
翠峰哆哆嗦嗦地捧着那半个打得乱七八糟的络子问他:“王爷,三姑娘说这玩意是她去年禁足前就在给您打的,后头就混忘了,您要不要留个念想,这世上络子打得好看的姑娘有的是,打得如此奇出怪样的也就她一个,您要是不要她就叫奴婢丢了。”
陆云起琐琐碎碎地把事情说出来,端着酒盏微微笑,眉目疏朗温情:“她哪有那么宽宏,和离时说得如此好听,想要你我都好,其实还特特派人过来剜我的心,借着那些玩意同我使小性子。”
沈弘宁气得都快用手里的点心砸他了:“你都知道?那你不上门哄哄她?不领着她出去?你上下朝的时候贴过去同她说两句话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