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中强在家吗？！”来的人一身兵丁的灰袍子，一把推开门，大大咧咧的往里走，一看见谭老爷子，一扬下巴：“你是谭中强？”

谭老爷子在家再怎么一家之主，见到官爷，也是软了腰的主儿，“官爷里面坐，老汉就是谭中强。海子，给官爷倒水。”

“不用忙了！”官爷大马金刀的坐在石碾子上，“朝廷招收兵役，今儿轮到你们村儿了，你们家合适的男丁，一个谭岩，一个谭海，老爷子挑谁去啊？”

谭海正好端着一碗水来，官爷顺着看了眼：“这小伙儿是谭海吧？得了，既然都在家等着了，那就你了。跟我走吧。”

说这就要拉着谭海走。谭海猛地回头看着自己爷爷，“爷爷！这……”谭海心底里是不愿走的，而这时候，谭岩从外头回来了，看见院子里这情景，有些不明白。

“爷，这是……？”

谭老爷子见谭岩回来了，拉着往官爷面前一推：“你回来的正好，这收服兵役的官爷，你跟着走吧。”转而陪着笑对官爷说：“这是我死鬼二儿子留下来的孩子，就让他去吧。”

官爷挑起了眉，上下一打量谭岩和谭海，论身段，谭岩的确比谭海合适，可是这是人家家事儿，“老爷子，衙门里的户籍上写的，这可是你那二儿子的独苗儿了，去当了兵役，能不能活着回来可没数，你就这么舍得？”

谭老爷子嘿嘿陪着笑，一面把谭海往身后拉，一面又在背后推了一把谭岩：“官爷，我这小孙子，从小念得几年书，是个认字儿的。这不……您行个方便吧。”

言下之意，便是指望着这会念字的，光宗耀祖呢。

官爷跑了这么多家，各色各样的父母都见过，人家家里都定好了，他也不在乎，能按时的收上兵丁够数就行。

“得了，既然这么着，谭岩是吧，就跟我走吧。回去收拾收拾东西，麻溜儿的出来，今天还有好多家要跑呢。”

谭岩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他知道爷爷偏心，他媳妇也跟自己说过，家里恐怕埋着什么雷要自己去趟。当时他跟自己媳妇是怎么说的？爷爷已经吐了口，就不会反悔的。

可是没想到，前头许诺让自己念书学字的爷爷，转脸儿就把自己推出去了。

“爷，我这就走了，我媳妇……还托你们照顾。”谭岩心里的百般不舍，没几分是给家里人的，都是为了自己那软软的小媳妇。

才娶了新媳妇，没几个月，连个孩子都没有呢，就要去服兵役，少说也要几年的功夫，多了说，只怕回不回得来，都没个定数。

“爷，我会经常托人给家里送银子回来，我媳妇，您照看着点，别……”谭岩住了口，但是话里的意思，也让人明白。

谭老爷子吧嗒吧嗒嘴，拍了拍谭岩的肩：“放心去，你媳妇，有你嫂子帮衬呢。”

谭海对自己的哥哥也有些愧疚，他下意识的不想去，只是以为，家里如果许了银子，兴许就谁都不用去了，可是没想到，爷爷不舍得银子，反而舍得他哥哥。他念书不确定能不能考上秀才，但是哥哥却算是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哥，你放心，我也会照顾嫂子的。我会好好用功读书，将来，成了秀才，养活了家里人，一定不让嫂子吃苦受累。”

谭海这话，发自内心，却没想，这话说的多别扭。谭岩因为要离开自己媳妇了，满心里都是酸涩，也没细想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