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人心中苦涩，想起自己受父亲胁迫被逼入宫，想起自己被冷落后宫的凄清角落无人问津。与槐妃相比，她好似便是那最卑微不过的路边蝼蚁，即便被肮脏的淤泥所埋没也无人在意。

她不知如何开口，张嘴声音满是沙哑：“陛下待槐妃姐姐……当真是极好的……”

即便众人都说君王暴戾，可她是宁愿陛下对自己拳打脚踢也想让圣上的目光多看自己几眼的啊。

于是话说着说着，沈良人竟落下泪来。

泪珠顺着清秀的面庞滚落，而后被她慌忙擦拭：“嫔妾失态了，槐妃娘娘恕罪。”

她实在是难以遏制内心的难过，曾经父亲送她入宫便是想榨干她的价值让她帮衬家中，从前陛下极少来后宫便也就罢了，父亲即便知道她不受宠也不会太过为难她，可今日之后便大不相同……

她如若还是那般不得圣心，只怕家中的母亲和弟弟便难以保全。

陛下听取了朝臣的建议，这对绝大多数的后妃来说都是好事，唯独对她这位姿色平平家世平平性格也自认并不讨喜的良人来说，是比在后宫之中蹉跎一生更坏的消息。

槐妃娘娘问她是否想出宫，平心而论她又何曾不想如同那些潇洒自在的江湖儿女一般享受天高任鸟飞的人生。

可她不行，绝对不可以。

如果出宫，父亲绝对会勃然大怒，不仅是她将承受父亲的怒火，家中的母亲与弟弟恐怕也要受她牵连。

沈良人自出身起便少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暖，母亲和弟弟是她生活之中唯一的光亮。

他们在沈老爷的后宅大院之中相互依靠，在易怒善妒的主母眼皮子底下艰难求生。

想到此处，刚刚被拭去的眼泪便又难以自禁地再次垂落，而后泪如断线之珠。

但黎槐却并未如同沈良人担心的那般计较她的失态，反而神情温和又体贴地伸手，轻轻帮沈良人擦拭着哭红的眼角。

她先前的发言原本都只是自己的试探，沈良人这番难以自禁的情绪倒是坐实了她的猜测。

沈良人必定是想出宫的，以她那样的性子，又怎会真的一丁点都不害怕有暴戾残忍之名的君王呢。

可是受制于一些特殊原因，她不敢去表露自己的内心，更不敢出宫。

“好啦，你放心。本宫所作所为，皆是陛下默认的。陛下也明白我怜惜你蹉跎后宫之中，更明白这后宫不久之后便有腥风血雨。”

“你啊，还是在这风雨前夕出宫去才能更好的保全自己……”黎槐稍作斟酌，又再次用自己的猜测试探着开口，“如此也更能保护你在意的人。”

不出黎槐所料，沈良人闻言神情发生了变化，略显诧异又不敢置信般看向黎槐。

像是想问她从何得知自己所思所想。

于是黎槐便明白自己赌对了，这沈良人迫不得已不愿出宫的原因正是有人用她亲近之人做威胁。

那么究竟是谁呢？

恐怕就是她的弟弟，那位黎槐前世之中天宝钱庄倾覆之后被组织带走培养的天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