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遇到顾南生的那天，就跟小尧断了联系。他伤心很久，茶饭不思，连画笔都不碰。”说起那段往事，谢涛长叹一声，“叔叔不是给你施压，你别放在心中。”

心疼儿子是情理之中，谢出尧有太多她不知道的过往，而这些过往都与她有关。她不知道，她曾给予谢出尧那么多的伤害，而他依然阳光正直，对她毫无保留。

她不敢面对。

同样让她不敢面对的，还有顾南生。

中场休息后，顾南生换了一件衣服，一件并不适合在音乐会舞台的衣服。那是一件印有音乐学院字校的普通T恤，也就是校服的其中一件，白底红字，每一个音乐学校的学子都有一件。

顾南生并没有解释什么，坐下来拉弓，第一个音出来，江有有的心脏狂跳，这是洛可可变奏曲，她太熟悉这个曲子，但凡是学过古典音乐的人，对这只曲子都不会陌生。

江有有下意识地想逃，可顾南生的琴音把她留在位置上，他这次的演绎跟她第一次听到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顾南生已经日趋成熟的演奏技巧。和他排练时，她仔细听过，他确实是在进步着，但是在音乐厅里却更为震撼。如果说，今天在万达广场跟她PK乞讨的人是顾南生，她可能连胜算都没有。

那些关于顾南生的恶梦排山倒海而来，一次次的败北，一次次的努力，她不得不面对失败的结果，一次又一次看着他登上最高的领奖台。她因此停步不前，虚耗光阴，口口声声为了古典音乐，为了梦想，可她却什么都没有做。而一想到顾南生身患重病，依然没有放弃他的舞台。江有有又一次输了。

她在浪费生命，而顾南生却没有生命可以浪费，他的每一天都是跟生命在赛跑。

她汗颜。

江振浩拍拍她的肩，对她温柔地微笑，这是一个父亲最好的鼓励，更是一个师长最大的支持。

江有有回以笑容，嘴角的弧度却无法上扬，最终还是停在原处。

洛可可变奏曲的尾音结束，顾南生放下他的晴天，站了起来，对台下的观众深深鞠躬。

他带着几分腼腆开口：“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请允许我占用大家一点时间。在以往的音乐会上，我一般是不说话，如果是喜欢这种风格的观众，今天可能要忍受一下我的絮叨。”

台下掌声雷动，对顾南生表示鼓励。

“十年前的今天，我遇到了一个女孩。”顾南生望着台上江有有的方向，“那天，我穿的就是身上这件衣服，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但她一定不会忘记，我那天演奏的曲子，也是这首洛可可变奏曲。那天，她是新生入学，我被安排在琴房演奏，意在鼓励学弟学妹勤加练习，但那天没在琴房，而是故意在琴房前的空地，因为学长说我长了一张优等生的脸，可以带动更多的人一起学习。”

顾南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不知道学弟学妹有没有因为我而爱上学习，但是我因为遇到她，而爱上了练琴，风雨不改，跟琴房结下不解之缘。她长得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甜美的女孩，她也不爱笑，甚至也不爱说话，可以说她长着一副生人勿近的脸。但我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她，疯狂地打听她所有的消息。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

江有有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她长得很丧这件事情，为什么要一直强调。

“我打听到她每次比赛都拿第一，入学成绩也是专业第一，文化课第一，身为学长没有办法在学习成绩上战胜她，让她注意到我，只能在各种比赛上想尽办法赢她。我也知道这种办法似乎不太高明，但我确实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尤其是在大学时期，连跟女生说话都会脸红，告白这种事情我也没有做过。所以我只能跟她一起参加比赛，一次次地赢她，希望她能看到我的存在。有时候，明明那个比赛我没有时间参加，但是知道她要参加的消息，我就会想尽办法报名参赛。”

台下一片嘘声，对顾南生的行为表示不满。

“其实我也不理解自己的这种行为，就是想惹怒她，看她的反应，借此接近她，再告诉她我为了赢她，真的很艰难，没日没夜地练习。可是没有想到，她对因为一次次地输给我，而对自己产生怀疑。这也是我在毕业的时候才知道的。你们看，这就是所谓的弄巧成拙，以为是最好的安排，却是最愚蠢的行为。她真的被我打败了，一蹶不振。”顾南生苦笑，“于是在即将离校的时候，我邀请她跟我一起出国深造，以她的条件申请学校并不难。她同意了，但是我并没有等到她。”

“我想，我是被放鸽子了。”

全场爆笑。

但顾南生没有笑，“其实这是一件很忧伤的事情，她没有来，以她的成绩申请任何一所学校都有绝对的胜算，那只能是她不想来。可能是我没有那么出色，她当初的答应只是敷衍。于是，我想我可以更努力、更出色，让她可以看得到我。”

顾南生再次把目光投入江有有所在的方向，平静却又掷地有声地说道：“江有有，你现在看得到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