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有接到顾南风住院的消息，第一个念头并不是对他身体的担心，而是对三天后音乐会能否正常举行的担忧。她等这个机会太久，虽然因为自尊心作祟拒绝过，但是为了后续的发展，为了克服对顾南生这个人的ptsd，她还是同意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用心编曲，努力练习，甚至和顾南生一起练习，这件事情是过往的九年间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她和顾南生虽然在一个学校，还是同一专业，但她从来没有跟他同台过。当然，比赛另当别论。

她克服了这么多的困难，可紧要关头，顾南生住院了。

她知道有这种想法是非常不可取的，但是她没有办法压抑内心的真实想法。这很自私，她知道。显然，她更在意的是音乐会，而不是顾南生。这是江有有最为确定的事情。

江有有和谢出尧赶到医院已经是晚上十点，但医生禁止探视，病人只能有一个陪护。因此，陆小衡只能出来，换江有有进去。

江有有看了一眼顾南生的病例卡，“你有胃病？现在感觉怎么样？”

顾南生倚在病**看琴谱，脸色泛青，嘴唇苍白，拿着琴谱的手能清楚地看到手背的血管。他很瘦，印象中他一直就很瘦，只是现在看起来更清瘦，脸色也一样不是很好。但江有有从来没有怀疑他的健康问题。

“不是什么大事，这两天练琴忘了吃饭。先前在你家，三餐很准时，胃被惯坏了。这才两天没怎么吃东西，就抗议了。”顾南生轻描淡写，“你放心，个音不会取消，但我可能要休息一天。”

江有有其实跟顾南生并不是很熟，聊起这些问题，总是无法深入，客气得就像陌生人。而事实上，他们真的是熟悉的陌生人。

江有有还是决定去问陆小衡，她与顾南生更为熟悉，也是陆小衡通知她的。

但是根本不用问，陆小衡就说了，“他有病，很严重的病，但他不会说，我还没有考虑好要不要告诉你。就像你看到的，他很虚弱。”

说了等于没说。

“既然这样，我也不多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这是江有有唯一能做的，“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不会拒绝。”

“还有我。”谢出尧一直沉默着，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他义不容辞地站在江有有的身后，做她强有力的后盾，“江有有没办法做到的，我替她做了。”

陆小衡这才注意到谢出尧，“你是哪位？”

谢出尧说：“我是她男朋友。”

江有有斜睨过去，他挑了挑眉，握住她的手。

“如果我要你们分手，你们能做到吗？”陆小衡神情古怪，“江有有，南生的日子不多了。他这些年怕赢不了你，得不到你的关注，拼命让自己变强，他不眠不休的练琴，音乐会的日程排得满满当当，就是为了更快到达职业生涯的顶端。而代价就是他的健康，他……胃癌晚期，这几天他没有按时吃饭，引发大面积的胃出血，医生建议他尽快手术，摘除病灶，但他坚持要开完接下来几场音乐会。Z城的这场个音，是他临时加的，本来没有这个行程，但他知道你在这里，过得并不是很好，甚至面临职业生涯的困境。所以他决定来看你，想看看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

江有有的母亲是医生，她对于所有的疾病都没有太大的感觉，这是她家饭桌上闲聊时的话题，就像古典音乐是她的一部分，疾病带来的各种影响也是她生活中的另一部分。梁女士把疾病和死亡看得很淡，导致江有有对此也是一样。

值得庆幸的是，她身边的人都很健康，除了体检报告上起伏的数字，都是无病无灾。

可当她听到顾南生得了绝症的消息，她根本无法做出任何的思考，以往对疾病和死亡的淡漠不复存在。

“为什么不治？”江有有质问道：“既然有病，为什么不治？他想做什么？用这样的方式来可怜我吗？我不需要帮助，尤其是来自顾南生的。”

“江有有，你没有心！”陆小衡气得发抖，“你凭什么指责他？”

江有有闷声道：“你今天说的，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不知道。小尧，我们走。”

江有有一路保持沉默，谢出尧也没有开口，他把空间留给她，让她自己做决定。顾南生的消息对她来说，太突然，她根本没有准备好接受他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