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程杞反应过来重新组织人马反击,藏于草木山石之后的陆家军借着山坡之势,有如神兵出世般疾速冲杀而下!
黄土被千万只马蹄扬起,旌旗蔽日,刀剑闪辉,矢如飞蝗,遮天蔽日!
陆离一直在俯观战局,陆家军如一波又一波巨浪,杀得联军已显溃败之势。
突见混乱的战阵西侧传来一阵**,只见程杞一声清啸,像是刚从修罗地狱中杀出的凶煞一般,带着一队亲兵速度极快地向阵外飞驰!
他铁甲灰袍,左手纵马,右手持刀,刀头早已吸饱血,就连刀刃上沾着的血粒子也带着肃杀之气。
亲兵见主将勇猛如斯,一个个被激得也是拼尽全力,杀声如雷,奔腾肆虐。
陆离在坡上看得清楚,陆家军被程杞这一轮不怕死的搏杀逼退了数十步,竟杀出一个破口,一时再难成阵。
他脑中瞬间已是转过数个念头,程杞是出了名的老奸巨滑,他久经阵仗,必知联军今日南下无望,想回转宛城再图后策!
程杞熟悉南阳一带的山野,若是让他遁入山中,想要再抓他可还真有些麻烦,无论如何绝不可让他逃脱!
一念及此,陆离双腿用力猛扣马腹,一抖缰绳纵马向程杞冲了过去!
他连声劲喝,骏马冲上山丘,踏起无数草屑,转眼而至,拦住了策马向北而逃的程杞去路!
远处还有两军交战的喊杀声,可这里却是一片肃杀的寂静。
正在此时,陆家军远远地看见陆离落单,不顾一切地怒喝着疾冲奔来。
“大胆程杞!郎君乃朝廷钦差,你胆敢伤他,等同于谋逆!”
程杞漠然看向陆离,淡淡得笑了,“甚么钦差?不过是叛将遗孤罢了。”
他停在山坡之上,短须方颌,眼神阴鸷,离近了更显出几分精明之态。
仿佛是故意得一般,他弯刀朝天一竖,“你们注定拿不走南阳城。你父亲是如此,你亦是如此。”
陆离冷幽幽地朝他看去,嘴角却提了起来,“你何不再仔细听听,眼下联军的动静。”
渐渐有骑兵的动静传来,蹄声由远及近隆隆作响。
程杞此时已面沉如水,眼中杀意大盛。
对他来说,陆离自然是非杀不可的。虽然众目睽睽之下杀钦差的嫌隙非同小可,且并不明智。但联军中伏兵败,唯有杀了陆离绝除后患,搅混一池春水,等来日大家到御前空口执辩,再扯上党争的背景,只怕还有一线生机。
念及此处,他心中已是铁板一块。
“将陆离就地格杀!”
程杞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亲兵一涌而上,结组围刺!
“老夫今日杀你,让你死个明白!当年你父亲在南阳对先帝阳奉阴违,是死在老夫手上。大理寺卿奔袭千里,确是没找错人。”
陆离骤闻此言,忽而背上一痛,他牙关一咬。少顷,马身上也中了一刀,抬蹄狂嘶。
一片血腥杀气**过,陆离的眼神逐渐涣散,眼前的景物已被血染红了,陆家军的声音听着也有些模糊。
他终于知道了,这里是他的生养之地,而他这一路以来所做的一切,俱是为了替自己挣脱开一个叫做南阳的业障。
他甚至明白了,他为何会对一个叫锦初的女子如此情衷,许是在她身上,能看到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自由与美好。
闭眼前,他在想,与锦初说好的日子是八月廿三。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午后,伏牛山静静耸立着,蜿蜒的汉水绕山而过,散不去林间的血腥之气吹来,山风在无遮无拦的大地上呜嚎,犹如鬼泣。